想到这里,容妃一笑,原来这些,婉嫔都看了去,还当着众人说,可她没有什么可羞愧的,皇帝是她的命定丈夫,她为何要羞愧?掩藏在长袍里,婉嫔自然没看见她的秘密……所以他一直不让她脱回袍,后来还是她自己要脱了换宫装。其实,那个晚上,她虽然不曾忘记,但并没怎么想起,而她再见他,是一个多月后,宝月楼的那个正式临幸的晚上了。
但这真正的第一次,被婉嫔在众人面前提及,她心里便有了异样的深刻!她现在明白了,那天,除了自己的美丽,除了他有心事,还因为她是外头来的异族女子,他少了顾忌……
容妃就这样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微微一笑,皇帝来了。于是她也伸出手去,抱着皇帝。两人待了一会儿,皇帝轻声道:沉壁,今天之后,朕放心了,你不会再有事,朕也绝不让你再有事。
她只是温柔地一笑,道:皇上,我去穿那件粉色袍子好不好?原来皇帝穿着的正是那日那件黑色绣花龙袍!他可是很少肯穿旧衣。待她穿回袍子,放了头发,再躺在皇帝臂弯里,皇帝深深地看她,然后开始亲吻她,轻轻柔柔地亲吻,她也轻轻柔柔地回应,还是在坐榻上……
那日后,容妃便常常想起那个第一次,然后将皇帝的黑袍和自己的粉色袍子一直收在一处。冬至那天,皇帝翻她牌子时还提起那粉色袍子。
年初四下午,皇帝又来了,她已穿着粉色袍子,披散着长发,头上新配了粉色小帽,蒙着粉色轻纱,要皇帝换上那件黑袍,一起去长春仙馆给皇额娘请安。容妃的头发是深黑棕色,本有卷曲,入住宝月楼后,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彩云每日都给她拉直,自前年去热河秋围,皇帝又要她恢复天然,彩云省了好多功夫。
太后见她穿回回子衣冠,卷着头发,一派异域风情,也觉得眼前一亮,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爱怜夸赞,说她真是青春,过年就应该这样。皇帝和她都知道,太后想起了和安。回来后,皇帝抱着她读诗,再和福康安一起晚饭。福康安第一次见她穿回袍,大赞皇额娘漂亮,抱着她大亲,并问东问西,皇帝和李玉都笑意盈然。
晚上,皇帝见她床上用了一幅新的被面,不觉多看了几眼。容妃笑道:皇上,过年了,沉壁和您换个新样子。这还是年后,她第一次侍寝,皇帝明白了,她故意拒绝去乐安和,偏要自己来天地一家春,就是为了给他看这新被面。于是他仔细去瞧,只见被面作杏黄色,上面是蓝色,绿色,红色的小朵祥云,祥云间是五彩团凤,和五色斑斓的宫灯,图样精细,织工精美。皇帝心里一阵暖意,坐在床边,抚摸这背面。容妃道:这是臣妾从姑苏织造局订的,那天这幅正在机子上织造,臣妾吩咐了李玉,就想着和皇上用,年前才送来,所以今天拿出来。您喜欢吗?
皇帝看着她,道:喜欢,你喜欢什么,朕就喜欢什么。接着又看着被面,道:这一幅光亮好,颜色鲜,图饰配搭合度,不像去年姑苏给朕进献的两匹松竹梅锦,颜色深了,朕叫他们照先发去纸样上的颜色深浅,再织造了送来。内务府库房里有很多样纸和库存样品,朕叫德胜拿了来给你,你挑一些,朕再和你一起选了,叫他们照颜色织新花样。
容妃惊奇地看着他,他一笑:怎么?容妃微笑道:您果然是行家高手。皇帝素日讲究衣饰挂物,她的常服和头饰首饰都是皇帝赐予,她自然知道,但没想到,他竟如此细致入微,又记得如此清楚。忽然想起今日皇帝腰间挂的那个红色荷包来,十足的过年气质,绣得十分的精致细腻,皇帝本穿着黄袍,换了黑袍,又挂回那个荷包,突然明白了,那是璎珞给他做的,又想想,应该是在南巡船上给的,便在心里暗笑。
后来,两人拥被而眠,朦胧中,容妃又想起一事,问道:您最近去庆妃姐姐处了吗?皇帝闭着眼睛没言语。容妃又道:姐姐想生一个皇上的孩子,您还是常去吧。皇帝道:朕困了,睡觉。容妃于是靠着他,立刻睡着了。皇帝睁开眼睛看看她,也一笑,睡着了。
第二天,李玉遵照皇帝旨意,将乐安和后殿东暖阁挂旧藕荷色春细面月白里帐一架拿给容妃,替换她现有的床帐。彩云不解,说皇帝为何赏旧物,容妃一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也是皇上的旧人了,而且这颜色配这被面好看。彩云才恍然,点点头道:皇上真是爱重娘娘。
傅恒夫妇回春和园后,小全子果然已到。珍珠和他拥抱了一下,看着彼此都十分激动。璎珞见他瘦了,便笑道:全大人,看来您给皇上办差真是不辞辛劳啊!傅恒只是笑。小全子忙跪在她面前,道:主子,您说这话奴才可当不起!奴才为皇上,为您,为大人,就是跑断腿儿也是心甘情愿的!璎珞点着他,笑道: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别乱拍马屁,明儿皇上来了,你可得仔细着!小全子道:是,主子说的是!奴才明白!
小全子将礼物拿出来分给众人,又单独和傅恒璎珞说了一些南边儿的事,包括调查流言的详细来龙去脉,才回了自己屋里。珍珠在床边做针线,他立刻在床边紧紧抱着珍珠,亲了她好一会儿,不停地说道:姐姐,可想死我了!珍珠任他亲吻,两颊嫣红,最后才将他反搂在自己怀里,轻轻拍他,道:我也很想你。你给我写的那些信,我很喜欢。南边儿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吧?小全子笑道:没有,姐姐不要担心。他们成天见我们俩写信来着。
珍珠嗯了一声,又说了小全子家和自己家的一些事,小全子只道:姐姐辛苦了!于是两人说起姜姜,小全子道:主子生的小姐,可真像大人!珍珠道:要是外面的人瞧见了小姐,就没人会再说那些流言了!小全子只一笑,珍珠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和她说任上的事,却不和她说什么实质,那也是主子和大人的意思,珍珠也不问。两人躺去床上,又说了好一会儿,心里都充塞了重逢团聚的喜悦。
春和园的戏园和室内戏台在含晖楼,离西侧门很近,所以陆文洪每次都是走西侧门。皇帝和容妃来的时候,傅恒就等在角门内。多罗和李玉都和傅恒打了个招呼,道:给傅恒大人拜年!
傅恒对他俩微笑了一下。待皇帝和容妃的轿子停在含晖楼外,璎珞便走了上来,和傅恒双双跪倒在地。皇帝出了轿子,微笑道:天儿这么冷,起来吧!李玉在轿子边一笑。容妃扶着彩云,出了轿子,上来挽住皇帝,对二人嫣然一笑,道:傅恒大人好,纳兰夫人好!
傅恒夫妇起身,跟着二人一起进去了。多罗和李玉跟随其后,其他侍卫去了后边厢房,春和园自有其他人去招待。进了大堂,小全子和珍珠跪在里面。皇帝道:起来吧!待两人在堂上坐定,傅恒夫妇又带着小全子和珍珠给他们俩拜年。起来后,傅恒夫妇坐了,容妃便道:把姜姜抱来我们瞧瞧?璎珞一笑,珍珠立刻走了出去,一会儿抱了姜姜来,抱给容妃。
姜姜正睁着大眼睛,容妃一瞧,不觉有刹那的恍惚,便将孩子递给皇帝,自己抬起头来看了看傅恒。傅恒穿着深蓝色亮纹镶黑毛边的背心,里面是黑色长袍,戴着黑狐皮帽子,而他也在看她,漆黑的瞳仁波光灼人,并对她微微一笑,她立刻对璎珞道:姜姜可真漂亮!
皇帝看着这个女孩儿,见她酷似傅恒,恍惚间又觉得她的眼睛好像容音,收敛心神,对璎珞笑道:她和昭华一样。璎珞对二人笑应:是,听说七格格长得很像皇上,姜姜长得像傅恒。说着,走上前去,从皇帝手中抱过女儿来,让珍珠抱下去。然后对皇帝道:四爷,是不是开戏?
皇帝这才仔细瞧了瞧她,只见她丰腴红润,眼睛闪闪发亮,穿着一件石竹红牡丹团花镶金边宽袄,扣子上还是别着那块玉蝴蝶,下面是湛蓝色撒花裙子,头髻上只插一根金镶珠翠挑簪,一动就晃,有一种十分喜气的明媚俏皮。于是微笑道:好。
皇帝头上戴的是两年前璎珞做的水狐皮帽子,腰间挂的红色荷包是她去年给的,她早瞧见了,于是笑道:四爷请,娘娘请。待皇帝和容妃上了二楼,茶点果品早已上好。陆文洪先领着伴奏向皇帝和容妃行礼。皇帝勉励了两句。四人坐好,皇帝叫多罗,李玉和小全子也坐。小全子不敢坐,说要伺候皇帝。皇帝笑道: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坐吧。他才告罪在凳子上坐了,李玉对他一笑,皇帝于是又叫珍珠一起坐了,珍珠也告罪坐在小全子身旁。璎珞叫翠儿带人上来,立在一边伺候。戏便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