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夫妇回马神庙街过年,去年带着新生的儿子,今年带着新生的女儿,璎珞感到满捧的愉悦幸福。他们要初五才回春和园,皇帝初六去看戏。因璎珞给女儿喂奶,傅恒还是和她分睡在两间屋里。老夫人并不赞成璎珞喂奶,孩子的吃喝拉撒交给乳娘和奴婢做,才配得富察家的主母身份,而璎珞本来身子弱,她同时担心母亲和孩子,但傅恒既然没意见,她便也不说什么。
二嫂私下里将老夫人的意思和璎珞讲了,璎珞只一笑,道:喂奶是很累,是我想试试,等过了年,我便停了,让姜姜再适应适应乳娘,她现在要我。二嫂道:还是你听话,怪不得额娘喜欢你。璎珞,你听二嫂的话,还是停了,你有那么多事做的,我们富察家还得靠你。额娘也是关心你和傅恒。璎珞笑道:二嫂,瞧您说的!璎珞是富察家的媳妇,听额娘的话,那是应该的,为了富察家也是应该的。
初四这日,璎珞歇午觉起来,觉得很久没回京城了,便想和傅恒去逛街,但府里说傅恒和二奶奶一起出门了,没说去哪里,所以璎珞便带着珍珠去景山西苑的街上转转,八个轿夫都是春和园的高手守卫,富察府的管家十分放心。
两人去到街上,在一个茶楼里坐了,璎珞喜欢热闹,便坐在楼下,楼下只有靠楼梯的桌子,她也不介意。不一会儿,看见庄亲王允禄之孙永瑺的福晋和另一个不认识的贵妇走进了茶楼,她和永瑺福晋是在牛首山踏青时认识的,便站起来招呼了一声,那福晋看见是她,十分惊喜,忙给边上那贵妇介绍,璎珞于是知道了那贵妇是愉郡王弘庆的福晋,三人见过,永瑺的福晋便问璎珞为何不上楼上雅座,璎珞便说自己喜欢热闹,让她们俩自便。
又坐了一阵,璎珞说姜姜快醒了,要回去喂她,便叫珍珠去结账。珍珠才离开桌子,店里又进来两个福晋打扮的贵妇,璎珞一个也不认识,这二人上了楼梯,看来也是应永瑺福晋的约。只听一人笑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之前那个是奉子成婚,但怎么女儿也是皇上的?另一人道:当然了,南巡途中有的,都传遍了……
这两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但璎珞就坐在楼梯口,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又听先那人道:傅恒和皇上的容妃不也不清楚……后面那人说了什么,她再没听进去,嚯地站了起来。
此时珍珠恰好回来,见她的神情,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璎珞冷冷地道:回家!说着向外走去,珍珠吓了一大跳,忙跟上。待回了富察府,姜姜果然已醒了,乳娘已将她抱起来,正想喂她,璎珞便道:你喂吧。说着回了自己屋。珍珠不明所以,又立刻跟着她。
璎珞在桌边坐下,珍珠便问她为何不高兴,璎珞这才把刚听到的话和她说了。珍珠听了也十分气愤,道:真是胡说八道!主子,您看,这大人知不知道?璎珞道:既然都传遍了,他多半知道,还有二嫂,她一定知道。珍珠问道:那皇上呢?璎珞道:他应该不知道,谁敢告诉他。珍珠点了点头。
正说着,傅恒从外面进来了,笑问道:姜姜呢?珍珠忙给他使眼色,傅恒不明所以,见璎珞柳眉紧戚,杏眼含怒,吃了一惊,珍珠忙道:大人,主子正在等您。小姐在乳娘那里。说着出去带上了门。傅恒便问璎珞,出了什么事。
璎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少爷,你早知道了,对吗?傅恒道:知道什么……话音刚落,忽然明白了璎珞在说什么,于是在另一张凳子里坐下,没说话。璎珞生气地道:所以南巡回来,你便说,叫我不要见皇上,对吗?傅恒道:是二嫂告诉我的,我并没有听见。
璎珞更加生气,回想二嫂前两天和自己说的那话,一时也觉得别有他意,心里的委屈更加翻滚起来。傅恒还未说话,只听门外有人敲门,然后便是二嫂的声音,她欣喜地说道:璎珞,你在喂姜姜吗?赶紧来瞧瞧,傅恒给姜姜买了什么!
璎珞赌气不回应,傅恒走到门边开了门。二嫂见是他,道:原来你已经告诉璎珞了!傅恒低声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便走了。傅恒在内拴上了门,走了回来,对璎珞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和二嫂都没往心里去,额娘什么都不知道。
璎珞再也忍不住委屈,流下泪来,道:傅恒,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傅恒只一笑,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道:怕你生气。璎珞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流泪。傅恒一直轻轻拍着她,好一会儿,璎珞止住了流泪,傅恒边给她擦眼泪,边道:你都是人额娘了,怎么自己还像个孩子!管别人说什么呢,皇上不知道,你放心吧。
璎珞道:你知道吗,她们还说你和沉璧……傅恒似乎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常态,笑道:你不信就好。我和皇上,别人总有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璎珞叹了口气。傅恒道:你在想什么?璎珞道:回去,他们俩就要来看戏了。
傅恒又笑起来,道: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和以前就没两样了。说着,拉起她来,圈住她,开始亲她,过了一会儿,分开两人,再搂着她,轻声问道:还不开心吗?璎珞摇了摇头,道:我是担心皇上要是知道了,他得大怒。
傅恒道:这事儿和西林觉罗家有关,就是那个鄂贵人,她的父亲被皇上赐死,所以……璎珞诧异道:什么?那永琪就快有麻烦了!傅恒道:你放心罢,源头已被我模糊了,皇上要查是查不出什么的,但流言是止不住的,所以我没去管它,之前你还怀着姜姜,我不愿你烦心。
璎珞道:少爷,你做了什么?那鄂贵人难道……傅恒道:在查此事中,她悬梁自尽了,拈花庵上报了内务府,所以我知道。璎珞才知道此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傅恒黯然道:我并没有去问她,她也不知有人在查此事,她是自己……璎珞点点头,道:她家人都不在了,又无儿女,再无牵挂。你找的谁去查此事?傅恒道:多罗还有小全子。
璎珞诧异道:小全子?难道,难道南边儿也在传?傅恒道:开始多罗只在京里查,没有什么线索,后来出了万寿节的事,我便怀疑和鄂贵人有关,所以科尔沁回来后,我让小全子先看看南边有没有传言,那边得了线索,我再叫多罗在这里查,很快就查到是西林觉罗家了,但不是五阿哥福晋鄂弼家。幸好我已知道了,我嘱咐了多罗和小全子,他们都会守口如瓶,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放心吧。
璎珞道:那皇上那里……傅恒道:他现在还不知道,既然你知道了,我觉得你可以找个时机告诉他,你自己告诉他,可能会好些。璎珞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可能不行,这事儿还是得告诉沉璧。傅恒想了想,道:也好,只要皇上不借题发挥就好。
璎珞明白傅恒的意思,那时候先皇后容音的死,皇帝就借题发挥诛了多少人罚了多少人…..年前才出了程颢的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那少爷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你和容妃的流言?傅恒嗯了一声,没言语。璎珞笑起来:恐怕你从准噶尔回来就在传了吧?傅恒道:嗯,我根本没在意,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璎珞道:嗯,因为你们俩的流言,才开始传我和皇上的,这些人可真是闲的。不对,少爷,是不是这流言其实是弘昼和皇后散布的?
傅恒道:我和容妃不知道是谁先说起来的,但你和皇上是鄂贵人……弘昼和皇后虽然不知道源头,恐怕都在后面推波助澜,一直知道内情的人就是他们俩,应该是想借此挑拨皇上和我的关系。鄂贵人虽然认识你,但你出宫后,她并未见过你。璎珞,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有人在借此事,从中渔利,利用皇上的性子,排除异己。前两江总督鄂容安,乃鄂尔泰长子,在准噶尔跟随我和兆惠将军,与班第将军一同战死,朝廷功臣,皇上甚为嘉许,谥为刚烈,其子袭爵。弘昼见皇上如今肃清鄂党,便投其所好,恐要借此发挥牵扯不投靠他的人,西林家本已麻烦很大,鄂贵人又正让皇上生气,若这流言的源头曝光,更是雪上加霜。
璎珞郑重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刚在门外,和二嫂说了些什么?傅恒摇摇头,道:我只说你有点儿不舒服。璎珞点点头,道:明儿我们就回去了,小全子也该到了。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告诉皇上,不能让弘昼他们有机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