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居所,便吃早饭,然后要去九洲清晏拜见皇帝,半年没见了。正吃着饭,德胜来了,先给她请安,然后道:皇后娘娘,万岁爷说今儿就不见了,娘娘好好归置,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到时候在长春仙馆见。那拉氏十分失望,道:皇上很忙吗?德胜道:皇上病了,头疼脑热,所以歇息两天。

那拉氏忙问是怎么回事,德胜道:因为容妃娘娘受了风寒,皇上去看她过了病,太医说不教见人。皇后点点头,问道:为什么年饭设在长春仙馆?德胜道:那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如今住在那里,但皇上病着,这年夜饭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成了,太后说先备着,如果皇上和容妃娘娘去不了,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们就和她老人家一块儿过年。

那拉氏又道:皇上最近有去看过令嫔吗?德胜道:没有,那不合规矩。那拉氏放了心。德胜走后,那拉氏便叫袁春望去叫奕禄来见自己,问问园子里的各种情况。奕禄一一回了,并说十二阿哥和五格格要的东西也全送来了,皇后娘娘如有吩咐,就让袁总管去找自己。圆明园地方大,后妃们便和自己生养的未成年的阿哥格格住在一起,方便照顾。这之后,皇后便带着珍儿去就在镂月开云后面的天然图画五福堂看望令嫔。

乳娘正把七格格抱来给魏湄看,突然听说皇后娘娘来了,众人都吓了一跳。魏湄还在床上坐月子,不知该怎么办。珍儿已经领先进来了,接着皇后那拉氏也进来了,守月姥姥还有乳娘立刻抱着孩子下跪请安,细君也跪下了。魏湄立刻要下床。珍儿道:令嫔娘娘免。魏湄于是坐回床上不动。

那拉氏先让乳娘把孩子抱来给自己看,这孩子生了才十日,闭着眼睛在睡,乍一看,轮廓颇像皇帝,然后让守月姥姥和乳娘带着孩子退下。珍儿搬了椅子给皇后坐了,皇后才叫细君起来。然后对魏湄微笑道:妹妹感觉可好?魏湄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好,谢娘娘关心。请恕嫔妾无法行礼。

那拉氏这才好好地上下打量她,然后在心里轻蔑地一笑。口中却道:妹妹为皇上诞育格格辛苦了,本宫之前远在宫里,没法来关照,看赏。三个宫女鱼贯走了进来,手中托盘里一是两件女孩儿的衣服,一是一个拨浪鼓,一是一柄玉如意。魏湄忙道:谢皇后娘娘!叫细君收了礼物。又道:嫔妾也预备了给五格格的礼物,不是贵重之物,望皇后娘娘不嫌弃。细君忙去拿了一个盒子来,然后将盒子打开,皇后见里面是手做手绣的一对粉红色芙蓉花鞋,笑道:妹妹有心了,费了不少功夫吧。然后叫珍儿接过。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孩子,皇后嘱咐她保重身体,便带着珍儿走了。魏湄吁了口气,心想:皇后娘娘看着挺和气,但纳兰夫人说的话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七阿哥……想到这里,心里一惊,立刻又叫细君去教乳娘把孩子抱来,看见孩子,心里才安定了不少。这之后,她醒着的时候,都要看着乳娘和孩子,她睡觉的时候,便要细君去守着她们,对保母她总觉得不放心。

皇帝和容妃在乐安和。生病的是容妃,她本不舒服,那天晚上皇帝带她去外面散步又受了风,第二天起来就发起烧来,接近年关,皇帝已解散了军机,便陪着她。容妃发了两天烧,这日退了,只是没有力气,半躺在内书房的榻上,盖着毯子。皇帝在书案上写字。

李玉从外面进来,见皇帝写了长长一篇,在一边啧啧赞叹,问皇帝这写的是什么,皇帝说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写的诗,叫做《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是说杜甫看见李十二娘的舞姿,听说她的老师是唐玄宗开元年间著名的教坊舞伎公孙大娘,触景生情,抚今思昔,记起童年观看公孙大娘的剑舞。这诗便是赞叹当年公孙大娘的舞技高超。

容妃闻见墨香阵阵,一直看着皇帝写字,最后听了这个故事,心中平安喜乐,道:皇上,年饭请恕臣妾不去立规矩了,您在皇额娘面前帮沉璧告个罪。皇帝道:朕也不去。李玉圆睁双眼,做了一个表情。容妃忙道:皇上,您要是不去,那沉璧就必须去了。皇帝道:好好好,朕去,朕去,你歇着。说着瞪了李玉一眼。李玉嘿嘿一笑,道:您好好的要是不去,太后她老人家饶不了奴才!您就当可怜奴才罢!边说边给皇帝使了一个眼色。

皇帝便对容妃道:朕去去就来。容妃微笑着点点头。彩云走上前来,给容妃掖了掖毯子,笑道:主子,您越是推皇上去别人那里,他就越不会去。容妃摇了摇头,道:他应该去看看令嫔。彩云道:皇后娘娘皇上都没见呢!容妃道:那不一样,他要去看令嫔母女,才不会有人欺负她们,偏我现在病了。彩云道:原来是这样,奴才就疑惑您为啥老叫皇上去看她。您想多了,谁敢对她们怎么样?容妃不言语。彩云忽然道:七阿哥就是在除夕之夜没的,娘娘,您是想起了那个吗?容妃心里一惊,道:除夕之夜,彩云,明日等皇上去年夜饭,我们便去令嫔那里。彩云道:娘娘,您太紧张了,令嫔生的不过是格格,而且她可不是先皇后娘娘,谁会那么上心?

正说着,皇帝和李玉回来了,于是两人都打住了不说。只听皇帝道:沉璧,三十晚上,德胜送你去五福堂和魏湄一起守岁,她也去不了年夜饭,这样你们有个伴儿。容妃忙道:是,沉璧遵旨。彩云看着容妃,意思是:这也太巧了吧,怎么皇上和您一个心思。容妃想了想,皇帝出去之前还叫自己好好歇着,回来就叫自己去看顾魏湄,微微一笑,明白了,这多半是纳兰夫人给皇上提的醒儿,又想了想,刚才皇帝突然出去,但纳兰夫人肯定是不能来见皇帝的,于是明白了,璎珞和皇帝定然是在通信。然后忽然就明白了,皇帝之所以封魏湄为令嫔,定是璎珞要皇帝这么做的,是她给皇帝写信通的消息,否则皇帝定然不会自己直接给了别人,心里忽然轻松起来。

其实她忧虑的就是皇帝重新启用了令嫔这个封号,觉得皇帝还十分惦记纳兰夫人,只是彩云和李玉问她的时候,她没说什么,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不觉高兴,为皇帝高兴,为傅恒高兴,为璎珞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先皇后的事,她知道绝对不简单,说是纯贵妃害死七阿哥,容音伤心病逝,但照彩云说的,尔晴死的很奇怪,皇后牵涉在里面。皇帝成全了傅恒和璎珞,还不踏足长春宫,皇帝自己曾经隐晦和她说过容音对他怨恨,李玉说不能问,太后也讳莫如深,虽然她想不到其中的诸般关节,但她不想知道皇帝的秘密。虽然,她现在心里对皇帝已不同,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她越来越这么认为,自己那两个侍女的事她也不揭破,更何况先皇后的事绝对是后宫大事,所以她才对皇帝说了那番话。她,对皇帝容音傅恒璎珞来说,始终是外人。而她和皇帝,是另一个开始,她并不介意皇帝以前的事,就像皇帝也没介意她以前的事一样,她觉得这样才好。想到这里,她又微微一笑。而这些,彩云自然是不知道的。彩云见她心情忽然大好,自是为她欢喜。

年三十那天,待皇帝去了长春仙馆,德胜便引着容妃去了五福堂。容妃一行才进了天然图画的大门,奕禄便上来请安。容妃叫德胜打开轿帘,微笑道:总管大人,年三十还在当差,辛苦了。奕禄忙道:娘娘言重了,皇上吩咐奴才过年一定要注意园子的守备火烛安全,奴才诚惶诚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容妃点点头,道:皇嗣是皇上的头等大事,你一定要仔细。奕禄道:是,娘娘放心,太后也嘱咐过奴才,奴才已在镂月开云和这里加派了人手。容妃道:人都可靠吗?奕禄道:是,派之前全部翻过来历。容妃点点头,德胜笑着放下了轿帘。

容妃进了魏湄的屋子,彩云便叫令嫔免礼,乳娘立刻抱着孩子下跪请安,细君也跪下。容妃叫她们起来,然后教抱孩子过来瞧,孩子恰好睁着眼睛,她抱着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孩子头发也不少,和福隆安一样。她已是第二次抱孩子,没那么胆怯,然后对魏湄道:本宫看她长得挺像皇上,皇上回头看见了,可会高兴呢。魏湄笑道:嗯,大家都这么说。容妃又道:本宫病了几日,没早点儿来瞧你,这些天你都好吧?有别人来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