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靠中举入的仕途,早年因御史邱玖华一案被皇帝夺官,再因上元制钱一案又被皇帝夺职留任,后被总督黄廷桂弹劾好在皇帝罢议,自己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好容易才入了军机处,可除了管理协调下面的军机章京,并未被委以重任。先不说皇帝心思多变,不好伺候,夹在弘昼和傅恒之间,就已进退两难,想到此处,心下有了另一番计较。

第二日,容妃和太后讲完古g兰l经,带着彩云去了太医院,说要见叶天士。叶天士见她来找自己,还关上门,颇为吃惊,跪下行了一礼。容妃见他有些为难,道:叶大夫,沉璧来请您给我把把脉。叶天士道:容妃娘娘,这不合规矩,如果娘娘不舒服,请明旨宣召太医,当值的太医自会去宝月楼给娘娘诊脉。容妃一笑,道:果然是不行,那如果是傅恒大人叫我来的呢?叶天士看着她,然后嘿嘿一笑,道:傅恒大人不能参与后宫事务。

容妃见他油盐不进,心里暗自着急。前日,在清真寺傅恒送她出去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一定要去太医院,找叶天士看看你中的迷香要不要紧。已过了一日一夜,自觉无碍,但还是依言来找叶天士,叶天士看着随和却谨慎,可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自己亦不便久留于此地。自己若无碍,别的太医也可瞧的,就怕能瞧出端倪,若报到皇帝那里,要连累了傅恒,宁英,还要牵扯出霍集占……

叶天士也在打量她,他听闻她身有异香早就好奇,但尚未去给她诊过脉,进来以后闻见淡淡的幽香,更有了研究的兴趣。只是后妃私下点名来诊脉,多半是和子嗣有关,要不就是想生子,要不就是已怀孕,这哪一条都不是小事,都能让他无端掉了脑袋。他见容妃无话,心想自己不便和她独处,立刻就要告辞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

【历史渊源】觉罗红带子。清制,以太|祖努尔哈赤之父塔克世为大宗,称其直系子孙为【宗室】,叫做“黄带子”;而以其叔伯弟兄之子孙为【觉罗】,叫做“红带子”。所谓“黄带子”,其实就是黄色的腰带。清太宗皇太极登基称帝后,规定皇家宗室成员皆束黄色腰带(皇帝用明黄色,其他人用杏黄色),以示身份。因此,黄带子就成为了清朝皇家宗室的特殊标志,所以宗室成员俗称为“黄带子”。凡觉罗皆系红色带为标志,故俗称觉罗为红带子。觉罗雅尔哈善就是红带子。傅恒之母觉罗氏,也是红带子。但红带子和皇室的实际关系并不亲近,只是名头比较高。雅尔哈善的出仕经历如此节所写。

-

清代规定,凡是闲散宗室(黄带子)男性,十岁开始,每月由宗人府发二两银子,从二十岁开始,每月由宗人府发三两银子,同时每年给米给米四十二斛二斗。凡闲散觉罗(红带子)男性,从二十岁开始,每月由宗人府发二两银子,同时每年给米二十一斛二斗。清朝中前期,北京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开支大约为三十两银子。这笔钱,就是“养赡银”,算是皇帝给这些远房皇亲国戚提供的一项低保,至少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养赡银”是黄带子、红带子可以享受到的主要实质性特权。除此之外,即便是亲王、贝勒明目张胆地杀人,也会受到严厉惩罚,普通的黄带子红带子就更不用说了。

第35章 魏氏(四)

这时,听见外面有小孩喧闹的声音,然后庆嫔的声音说道:皇上有旨,着叶天士给傅恒大人的公子福康安进宫诊脉。容妃心中一喜,立刻示意彩云开门,去叫庆嫔带福康安过来。少时,庆嫔,乳娘带着福康安一起进来了,彼此见礼已过,容妃便打量福康安,见他皮肤略黑,长得桀骜神气,对他笑道:你和你阿玛可真不一样呢。

叶天士拉过福康安的小手来,给他号脉,然后对庆嫔道:富察小公子想是昨日吃得有点多,由微臣开一副消食的方子便好了,其他一切好。回头微臣会把诊脉的详情及方子送养心殿报备皇上。接着又看乳娘,查验她是否有疾。容妃忽然问道:庆嫔姐姐,傅恒大人刚才也在养心殿吗?

庆嫔道:我来的时候他还在,他是送小公子进来的,在和皇上说话,皇上叫我领了孩子来看叶大夫,然后才能领回永和宫,这是宫里的规矩,孩子入宫时诊一次脉。容妃便对叶天士道:叶大夫,由沉璧代您去送方子。叶天士知她是皇上的宠妃,又是皇帝指给福康安的另一个宫中监护人,不好拂了她的意思,道:那就有劳容妃娘娘。

容妃拿了脉象和方子,向北走到乾清门,不进门便叫轿子折向西,彩云大吃一惊,立刻道:娘娘,您不能去军机处找傅恒大人,这不合规矩。容妃略一沉吟,在轿子中问道:那你可以去找他吗?彩云摇了摇头:那和主子去找他是一样的,主子和他都会有大麻烦。容妃于是让轿子进了乾清门西侧的右内门,沿甬道向北,缓缓向养心殿而去,盼望路上能够碰见回军机处的傅恒。

但直到了养心殿前面,也没看见傅恒。李玉见她的轿子来了,她从轿中出来,立刻上去迎她,她便说自己在路上遇到叶天士,因自己要来见皇帝,所以替叶大夫顺便来送福康安的方子。李玉道:傅恒大人在里面和皇上说话,奴才去禀报。容妃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还是会见到他,可以告诉他了。彩云见容妃似乎颇为着急,不明就里,心想:娘娘为何一定要见傅恒大人?

少时,李玉出来传话,说皇上叫容妃进去,因容妃要照看福康安的,于是叫她拿方子进去一起见见傅恒。容妃心里暗自着急,她本想按规矩,自己必须等在外面,等傅恒出来自己才能进去,便可设法和他说话,但如今只能进去了再相机行事。

她进了养心殿,傅恒正坐着和皇帝讲话,于是站起来向她行礼,她还了一礼,见傅恒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瞳仁柔和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不觉一颤,知道他是在问自己那日回来后好不好,于是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走上前,将方子递给了皇帝,然后垂手站在一边,不看傅恒。因她站着,皇帝没给她赐座,傅恒也不便再坐下。

皇帝瞧了瞧脉象和方子,拿给傅恒,笑道:小孩儿还是要饥寒些好。傅恒接过也瞧了瞧,也笑道:安儿贪吃,应该是乳娘太惯着他了。皇帝对着容妃道:听见没有?朕的意思,你去告诉庆嫔,不要让福康安吃的过饱,穿的过暖。容妃立刻答应了,她从来没见过皇帝这个样子,像一个温暖的慈父,心中暗想:原来皇上是真喜欢孩子的。

又听皇帝对傅恒说道:福康安在宫里,你放心,论理,他应该叫朕姑父,朕绝不会亏待了他。傅恒忙道:皇上言重了,也不要太纵惯了他,他性子可倔呢,可别让容妃娘娘和庆嫔娘娘生气。容妃看着皇帝,皇帝道:你和傅恒直接说话吧。

容妃于是转向傅恒,道:傅恒大人放心,臣妾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请您回去告诉夫人,叫她放心。她突然提起”夫人”,傅恒和皇帝都很意外,傅恒拿眼角去看皇帝,皇帝似乎有瞬间的黯然,然后一笑,道:对,傅恒,你就照沉璧说的话去做。傅恒应了。

容妃又道:方才臣妾在路上遇到叶大夫的时候,他似乎想找傅恒大人说什么别的,傅恒大人有空了便去一趟吧。她忽然又提到叶天士,傅恒和皇帝也很意外,心里均想:叶天士定是为了璎珞。皇帝道:傅恒,你去吧,先去太医院,再回军机处。傅恒心知他是关心璎珞,忙道:是,奴才告辞。说着退出殿去。

容妃见状心里更急,就听皇帝淡淡地道:你也跪安吧。她心知皇帝是因为昨天的事还在生自己的气,但她有话要和傅恒说,便飞快地行礼出来了。待她上了自己的轿子,傅恒已走不见了踪影。出了养心殿,她才让轿子快行,走了一会儿,见傅恒在前面就要出右内门,她刚想示意一个抬轿的太监赶紧上前去叫他,就见傅恒远远地在门边停下了,对面走来一人,这人是和亲王弘昼。容妃忙摆手,示意轿子停下,然后掀开窗帘看着远处的两人,道:回宝月楼。彩云见她突然改了主意,便叫轿子转头向西,哪知她又道:不,回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