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为李纨的事正不自在, 老人家没想起来是因仗着自己的私库充裕,谁知竟闹了内贼。
“罢!到这地步, 我这老砍头的也不要面皮了!”贾母哀叹一句:“如今我们家竟也到抄亲戚小辈库房的境地了!”
凤姐听着这话不祥,忙起身笑道:“老祖宗多心了,此事无妨!我先才想起来一件事, 恍惚那日老县君来接两个妹妹时, 我妹妹要跟我说什么来,只是被事情一岔,我就走开了。想来就是说的叫我照管她们屋子的事。”
众人听见, 都想起那日是因宝玉突然发了痴病,二奶奶顾着老的小的,就没能再送二位表姑娘。
凤姐说着,就冲平儿使眼色。
平儿跟着她,那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然炉火纯青,忙从角落里站出来笑道:“奶奶不提,我都忘了,实在该打嘴!两位姑娘是嘱咐这事来着,说其他的也还罢了,那个存放吃食的小库里恐搁不住日子,别叫东西坏在里边了。我原虑着有二姑娘,也没上心。”
凤姐忙道:“该打!罚你一个月月钱!”
“老祖宗该放心了罢,咱们家这几个姐儿娇着呢,怎能叫她们吃陈米旧粮,如今索性将她们的院门开了,将粮库腾空了,回头我给她们重新填进新米去。”凤姐笑道:“今岁的年租挑我先挑上等的紧着她们。”
当着内院这些管事的面儿,凤哥儿总归是给她给府上扯来的一块遮羞布,贾母掩住忧虑神色,点头道:“你亲自去看着他们弄罢,别叫人碰坏了你妹妹们院子里的东西花草。”
凤姐忙应了,她也正自悬心:已到了年终岁尾,平明院人口不少,便是剩下能剩下多少呢?两府合一起的人口都上千了,这么些张嘴,每一日耗费的米粮都惊人,方才内管事们都在,她们自己是内院管事,或丈夫或儿子便是外院的管家,因此根本瞒不住人。一旦粮食的缺口大了,就怕这些内外管事合伙造反呐。
边想着,边一行到平明楼的院门了。
平儿扶着熙凤的手,只觉得自家奶奶的手心濡湿,两人的手指头尖都止不住的轻颤。饶是平儿这厚道人,这会子心里也骂大奶奶无能,竟叫她自己屋里的下人离心至此!成日价那些老婆媳妇还嚼舌根,说珠大奶奶比琏二奶奶仁厚、可人敬服,这才是大户人家的菩萨奶奶——哼!她的人串通反叛做下那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儿没察觉,这哪儿是菩萨奶奶,分明只是个会出气的死人罢!
“开门。”凤姐定定神,命林之孝家的。
因是长住,杜云安和林黛玉几乎带走了所有她们的人。老县君留迎春住下后,凤姐赶忙又将迎春屋里的人给送去了,下剩的几个粗使的,凤姐怕她们弄脏了姑娘们的屋子,便命她们暂且到自己院子里当差,将平明楼的大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