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妙者,他还打发弟子投身军中!”王子腾笑着摇头:“夫人也不必忧心他别有目的,陈子微此人六亲俱丧,宗族里的血脉也离得远了,他纵然有算计在里面,必然也是与哥儿投缘的,不然这些年多少好孩子收不得。据闻此人推崇黄老之术,喜讲缘法,哥儿拜入他门下,是人品能为入了他与林如海的眼了,是仲哥儿的造化。”
后来,王子腾得知杜仲身世,简直恨不得将今日的话通通都嚼稀碎吞吃进肚里,只可惜那时他纵然悔得肠子乌青,也于事无补了,倒叫个意气风发的一员重臣此后深恶痛绝‘投缘’、‘缘法’、‘造化’一类的说法,再听不得人家说一句这个,甚至还因此稀里糊涂的得了个‘务实’的名头。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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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杜仲自那日在荣府见了妹妹,紧着就设法打听清楚了杜云安陪嫁的始末。他深谢银线一家,留下了许多南货,才将虎子接回家中。又几日,外头一打扮利索体面的妇人自称是杜云安的远房婶娘,带了礼物上门求见凤姐跟前,请接杜云安家去几日。
王熙凤听说杜云安的哥哥竟然真活下来了,现已返京,不由的也替她高兴几分,又见她家如今也有了女眷长辈照顾,因此欣然允准,命杜云安家去住一日。
杜仲亲自驾着马车等在荣府角门外,那位妇人携她出来,兄妹两个两相一见,话都未来的说,皆已更咽。
那婶娘将杜云安扶上了马车,笑道:“哥儿,那我便先家去了。”杜仲忙拱手道谢,送妇人上了一旁驴车。
“哥哥,那位婶娘是?”
“我在江南拜陈先生为师,陈先生听说咱们家里的事,说你在别家后宅,家中没个长辈不好来往,便修书一封令我拜会先生的族亲。”只是当时还以为妹妹仍在王家,交结陈家远亲,也是为了陈太太能进内宅向李夫人谈说替妹妹赎身的事。
回到家中,云安见杜仲已经虎子接了回来,忍不住又抱住亲香一会子,她如今大了,兄妹两个不好抱头痛哭,于是一个摸着虎子头,一个捏虎子的爪子,相对泪汪汪的。
“哥哥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这袍子是我去年做的,现在穿你身上倒空荡荡的了。”杜云安心疼。
“安安成了大姑娘了,就是这小脸不如从前圆润润的好看,连气色也大不如前,灰突突的……”杜仲果然是开不了花的铁树,一张口就戳人,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爱美,也亏得杜云安是亲妹妹。
“……”
“……娘大概是李家人,是李夫人的亲妹妹。”两兄妹再亲不够,话头儿也渐渐引到正事上来。
杜仲默然,他一路追查,从甄瑳身上查出了王仁,王仁不及甄瑳心机重,被他套出来些话。这甄瑳平日对他人何其狠毒,可轮到自身时却十足一个软蛋,杜仲从他嘴里掏出不少话来,思及从前两兄妹对母亲来历的疑惑猜测,他心里就做了四五分准。
此时听说,已有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