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李忘生端详着叶紫见她毫无恶意一派沉着从容,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扫了身周一眼,向前探身问:“叶姑娘有话就明说吧,之前是在下冒昧。”

“好吧,明人不说暗话。”轻出一口气,叶紫端正坐姿:“掌门与吕祖只知谢云流逃窜离开中原,可知道当年他与李重茂遭受多少艰险?李重茂与谢云流感情甚笃,当初被朝廷追兵追杀之下,李重茂不想连累谢云流几度要求他以自己顶罪,谢云流却重情重义,背着重伤的李重茂一路回到师门只求庇护,将李重茂藏起来后狂奔到吕祖那里,却正巧撞到了你们的谈话。”

“只听见一半话的谢云流误会了,才有击伤吕祖的事情,可是这一来他却再也不能回头。”叶紫看李忘生眼中痛色渐浓,仍然缓缓说下去:“带着李重茂屡次遇险,终于逃到了东瀛,还好他的武功卓绝,在那里他屡有奇遇,最终竟成为日本剑术名家,并在日本广收弟子,创立了中条一刀流。”

“当初家兄创建名剑大会,第一届时小妹年龄尚幼,却也目睹了掌门师兄的风采。当初的谢云流,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要将纯阳宫气剑双修的绝世剑术带到武林顶峰。二十年弹指间,世事无常,他却变成了东洋剑魔。而不久后,内心充满仇恨的谢云流就会带领东瀛弟子重返中原,孤战天下,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术,当年又是谁负了谁!”叶紫说完,却在心中叹息地加上一句,带着血雨腥风回归的谢云流,都说天下人负他成魔,却没想到,自己归来后的报复又伤了多少人的性命与感情。

“.....大师兄,大师兄...”

李忘生双手有些颤抖,在叶紫这个外人面前,两眼竟漫上些微晶莹,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字字戳心才使得他一派掌门失态至此。半晌他才轻轻偏过头紧闭双眼,低声说:“在下不知师兄这些年际遇,一时间失态,见笑了。”

“无妨。”见李忘生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叶紫暗暗猜测,或许李谢有可能是真的?理一下秦风宽大的袖子,没等着李忘生她突兀地继续说,语气却比刚才冷了些:“掌门,小妹此次来有三件事,第一件提醒谢云流即将回归中原已经说完,接着就要谈谈第二件。”

“虽然是个外人,按说不适合过问纯阳门中事,但是小妹实在忍不住要给掌门提一提,希望你谅解。”

见李忘生平复情绪点头默许,叶紫才严肃地说:“掌门可知前不久画圣林白轩与苏雨鸾夫妻一事?照我说他们平安脱困,与万花谷主和公孙大娘的巧妙经营分不开,且不说东方谷主与皇室的联络,光七秀坊内外和谐,姐妹齐心,这就是能力。而恕我冒昧,李掌门,你可知紫虚与静虚两支的矛盾不断在激化?可知谢云流的大弟子洛风虽然贵为大师兄,每天受到多少同辈的非议?你可知他日谢云流回归,吕祖不在,静虚这一支又要如何自处呢?”

见李忘生终于联想到静虚弟子的处境,脸上慢慢露出惭愧神情,叶紫没继续往下说重话,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剖心剖肺,再多就过犹不及。其实她还想说很多,虽然李忘生是一个很好的人,性情善良宽厚,无论是道法还是武艺也都超于常人,他是好徒弟,好师弟,好师兄,好师父……但是他当掌门缺乏了一点东西,他缺乏东方谷主和公孙大娘那种圆滑婉转的手段。

在这个江湖里,当掌门并不是做一个武功高强的好人就够了,有手段也不都意味着是一件坏事。李忘生是纯阳七子里面最适合做掌门的,所以吕祖把纯阳交到他手上,可是他还是太温吞。宫中神武本来是他带领其余五子想要和解,却因为用词上的含糊不清被谢云流误会,祁进贸然出手,洛风以身代命。从此更没有办法和解了,洛风的死终于成为谢云流和李忘生之间永远的痛。

李忘生是她一直很尊敬的人,故而能理解和体会他的无奈与纠结,但是这件事除开谢云流的偏执与祁进的冲动,多多少少确实有李忘生的责任在。事情都不是偶然的,一环一环,环环相扣,才走到了最终的结果。最无辜的,大概就是洛风,白白地送命。一群人坚守了很多年的东西,最终还是惨淡收场。其实她一直很好奇,在宫中神武之后,纯阳还有没有静虚这一支。大概是没了吧,随着洛风之死和张钧萧孟的出走,剩下的那些弟子恐怕在纯阳再难有立足之地。

她不是纯阳中人,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按说根本不需要理会。但是她现在已经在这里,那些本可以避免的事情,还是想要做出一点点努力。既然确定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个江湖,就算她的努力是不相干的、徒劳的、被人嘲笑的,她也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