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接着道:“听说那年殿下已经带了楚王出长安,没想到楚王的车夫竟是府上潜伏多年的隋朝密探。殿下时常懊悔没有将楚王带到自己的车架上同行,也是由此憎恨起内应。这几年天下呈平,东宫诸将分走兵权,天策府总有些人私下想来投靠,全都被太子呵斥走。”
“太子不愿接纳天策府的人?”
魏征摇头:“殿下是不愿意接纳内奸。他总说血浓于水,如果没有势利之徒居中挑唆,他与秦王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
“魏大人似乎与太子意见不同?”王晊听出了魏征的话外音。
“我与太子定是同道。大位名分自有天定,更何况殿下勤政务本,多年来治国有道,前隋炀帝祸害民生,大唐建国不到十年,已然初治有成。再加上太子晋阳起兵以来屡建军功,取西河、定关中,平匪患。世人只知秦王骁勇,可谁又知道那雄兵百万,何曾离得开太子居中调度,纵览全局之功?如此文治武功,难道不能继承大唐吗?”
魏征像是积郁许久,终于有机会倾诉一番。可是倾诉完,又恢复了原本狐狸与狼各占一半的本色。
“书臣,魏某有一言,望贤弟体察。”
王晊连忙谦让:“魏大人直请吩咐。”
“我听说殿下也让薛万彻在军中审查内奸。如果牵涉到东宫,这个内奸先被薛万彻他们找到,凭着这帮粗汉的性子,难免不会一刀砍了,或者嚷嚷的满城皆知。”
王晊点头:“那依照魏大人的意思?”
“抢先抓住这个内奸,他是钓李世民的肥饵。不管他的主使是谁,永远不要忘了,东宫的敌人,首先是李世民。”
魏征振袖回答,语气之决绝冷漠远甚于寒冬。
-------------------------------------
晚上,躺在床上的王晊辗转难眠。
穿越的身体他已经习惯,唐朝的起居生活他也早有准备,更何况这段日子太子就命他住在东宫外沿的偏殿中,亦是为了养病,再者方便稽查内奸。
令王晊忐忑的是内奸,或者说,是他自己的前途。
自己是玄武门之变的叛徒,这是写在史书上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自己一定是个叛徒,只不过不知道是早已叛变,还是要在未来的几天等待秦王的拉拢。
如果是前者,那他如今丧失了记忆,根本不知道如何找到秦王,甚至连东宫的大门他都出不去。可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被李建成痛恨的内奸吗,很可能就是来拉拢自己的人。
哦,那就是革命同志啊。那不是抓,那是保护。说不准那位内奸同志,就是带自己在玄武门之变的前夜找到李世民的人。
王晊瞬间觉得踏实了许多。他渐渐感到困倦,闭上眼睛,破碎的画面像是梦一样展开。
“大伯!大伯!带晊儿去、去买糖吃吧。”还是幼童的小王晊奔向门口的伯父王珪,后者一把将他抱起,任幼儿玩弄着胡须,笑道:“走,大伯带你去长安的集市上见见世面。”
王晊跟着伯父的脚步,童年一闪而过,画面也从王家老宅切换到战火硝烟中。
等伯父再一回头,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侄儿,一会进了大营切莫多言。太子正在烦恼,小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