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府门外,嘈杂的管弦乐曲和喧闹的人声便传入耳朵。从西域传来的金丝地毯自汉白玉的台阶上直扑黄土,似乎在主人眼里丝绸之路上的珍宝在家世排场前根本不值一提。
甲士列阵从将军府门一直排到长街尽头,别说是作乱的刺客,就是无知闯入的飞鸟都会被神箭手挽弓射落。
林默小步紧随徐庶,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踏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迎面而来的影壁墙上,一只猛虎口衔三只雕翎箭,屹立于山巅之上,俯视着远方的川陇大地。画面正上方,四个涂了金漆的汉隶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虎步关右”,这是魏武帝曹操对夏侯渊的高度赞扬。
绕过影壁墙,林默随着徐庶和夏侯霸的脚步穿过前廊,两侧尽是自扬州运来的寿山石和荆州才产的湘妃竹。在关中黄土地上摆放这些南国佳品,虽然彰显了主人的豪奢之气,也从侧面印证了其纨绔无知的本性。
进入中庭大堂,正是宴会之所。屋角的暖炉内,上好的栋梁之材被当做朽木燃烧,诺大的厅堂内回荡着香木气味的暖流。
几十张条案如军阵般错落摆放,中间空出的一方高台上,仅着薄纱遮羞的十几名歌姬手舞足蹈,随着韵律不停摆出媚俗夸张的舞姿,令本就面红耳赤的将军们更加血脉喷张,淫词浪语裹挟着酒令此起彼伏,那些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不时伸进上菜侍女的衣襟,在侍女的惊慌失措后引发更加放肆的哄笑。
林默放眼扫视,堂下尽是些不入流的武将,他们来此以解戍边之苦,更是为了攀附夏侯楙这棵新贵大树。朱赞、王双等地方战将,还有程武、张缉等洛阳新贵并未在场。这些人被邀请和夏侯楙在内院共饮,那里更安静,也更有身份。
徐庶抵达时,众人已经就坐。林默看向众人,果然都是熟悉的面孔。
当然,老朋友们没认出他,没人见过林默的真容。
“老师!”上首的白面男子起身,热情的将徐庶拉进宴席,坐在次席的位置上。林默则立于屋外,和众多随从一道侍立,悄悄聆听着屋内的觥筹交错。
“哎,不敢不敢。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徐福怎敢位居诸位将军之上。”徐庶有意谦让。
“哎,元直公何必谦让,就是凭你中郎将的官位,也要在我等之上啊。”王双豪爽的声音传来。
林默侧目,旁观这场饭局,果然是众生百相,各怀心事。
地方将领和洛阳新贵们各坐一侧。王双因为参与贩私不深,且都是通过朱赞,所以不知道徐福底细。而与徐庶关系紧密的朱赞则像是有意疏远般,只是对着徐庶行了个客套的便礼,谁也看不出二人私下深厚的交情。
程武、张缉等人虽然与徐庶早是旧相识,可是碍于其被朝廷疏远的边缘地位,也只是不温不火的行了个晚辈之礼。在场对徐庶最热情的,反倒是官职最高的夏侯楙。
一阵乏味枯燥的寒暄,夏侯楙简单说了几句开场话,酒宴便算是开始。紧接着是虚伪的敬酒与回敬,即便是昨天还在剑拔弩张,此时在酒桌上他们又成了彼此口中的“大魏忠臣”。
没人给徐庶敬酒,徐庶也不给任何人敬酒。自斟自饮,这就是徐庶的人生。
酒过三巡,徐庶起身在夏侯楙耳边耳语几句,学生便跟着老师起身离席,向书房走去。
“狗儿,跟来。”徐庶一声招呼,将林默拉入了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