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说你对我好,也一点没错!所以我本来可以在睡梦中杀了你的,还是想要你死个明白,看清楚是谁害了你,免得你下了地府,也不能心安。不过官家,你就别白费劲了,在这拖延时间了,端王爷已经在王府准备好,就等着您的一纸诏书了,你要是想问诸葛神侯和那位原公子,此时也正有人在对付他们,也就不必奢望他们能来救你了。”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弧度:“说起来,我能顺利站在这里,也要多谢官家你呢。外面有人找来,他们两个分头出去迎敌,都默认把我留下,好伺候官家……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送你上路,也会很快的。”

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平凡,很粗糙,手心里全是厚厚的茧子,官家过去也见过他用这只手轻松杀死潜入的刺客的模样,知道他想杀了自己,绝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但他脸上愤怒的神情,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无悲亦无喜,他只是平静的望着自己昔日最信任的下属,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你的。”

话音未落,米公公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一片铁青。

这当然不是因为官家说的话,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到底是什么人呢?官家一直面对着他,自然能看到对方的脸,但他的表现毫无破绽,显然这个人他不仅认识,还十分信任他,那么——

米公公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整个弯曲了下去,好似一个球就地一滚,方向却是官家的龙床。他的动作来得十分突然,只要他的手指能碰到皇帝的脖子,自然就能让他当场丧命。

然后他背后的人轻声一笑,轻而易举的,往他的腰窝上踢了一脚,只是脚尖轻轻碰到了他。他只觉得半边身体顿时酥麻,整个人下意识的一歪,旋即往左边滚了过去。而等他控制住自己的脚,站直身体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挡在了皇帝的床前。

那个人是原玄都。

那个人居然是原玄都!

米公公目眦欲裂。不久之前,他明明清楚的看到原玄都用一种诡异的身份飘出窗子,去追击窗外掠过的刺客去了,那刺客不一定能打败他,但是一定能缠住他,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诸葛神侯的同门师弟,元十三限!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十三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难道就已经败亡了?!

而官家的话语,此时方才流进他的耳朵:“……玄都一直都说,倘若事情有变,你是朕身边最容易背叛的那个人,朕一直不相信他,还为此怒斥了他一顿,他就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同朕打了个赌……”

原玄都此时也柔柔说道:“还要多谢公公,保住了在下的人头呢。”

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紧张,就好像面前的米公公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而不是什么值得慎重对待的对手一般。米公公望着他,心底忽然浮现出一阵不合时宜、却又无可奈何的嫉妒。

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嫉妒的滋味了,因为他走到今日,唯一遗憾的似乎只是自己是个太监,而太监是个没有根、没有后,没法堂堂做人的人。但此时他心口浮现的嫉妒之火,一定跟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全天下所有的侠士没什么分别。

原玄都为什么能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武功就已经高到了如此地步?他为什么能那么完美,仿佛什么事情都能做好一般,倒衬得他们这些俗人,都不过只是他脚下垫脚的泥土!

他这样的人,为何还能活在这世上,为何还能理所当然的用这么嘲讽的表情望着别人?!

原玄都却全不觉得自己的表情很是嘲讽,正相反,他此时心里十分高兴——一个人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往下进行的时候,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的。

“你的棍子呢?”他高高兴兴的询问米公公道。“我早就想见识一下,昔日名动江湖的淮阴侯,将风刀霜剑的一千零一式归纳整合成一的朝天一棍了!”

米公公的脸色更青了,因为他觉得对方的语气就像在问他要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但他的棍子当然就放在身上,被一截截截断,用铁链连住,米公公花了不到片刻的时候,就把这一截截的棍子连成了一条很长的棍子,轻轻松松舞了个棍花,先朝天一指,随后朝他用力打了过去!

那根长长的棍子其实并不轻,相反很有些份量,因此带起的风声也呼呼的吓人。但原玄都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连下意识的躲闪都没有,他的目光落在那棍子上,也轻描淡写的好像一阵风,透着明明白白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