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只是帐下一名普通小将,还敢这么大言不惭,种师道早就下令拉他出去,打他三十军杖了。奈何他若有令,自己根本违抗不得,此时也只得答应一声,令人拖了使者的尸体出去,挑在竿上,给辽人探看,一面令全军布阵,准备交战。

于是一天之后,两军主帅在阵前相见了。耶律延禧一看对面带兵的老将须发皆白,眼看着半条腿都已入了土,愈发不把宋军当回事,懒洋洋的骑在马上,任由两方前锋互相叫骂,后来听得乏了,还低声催促耶律淳赶紧开战,别耽误了他回城与宫女戏耍的时间。

耶律淳:“……”

行吧,打就打吧。

他心里其实也没把宋军当回事,身边又有耶律大石、萧干等良将在,辽军气势如虹,岂有生畏之理?便令耶律大石带兵上前,有意给宋军一个教训,煞煞他们的锐气。

再看宋军那边,赫赫战鼓声中,径直跳出一个手持红缨枪、背负长弓的银甲小将来,其不过双十年华,面容十分陌生,却怡然不惧,领军冲上前来,及到近前,当即搭弓引箭,昂首一射,辽军跑在最前方的耶律大石惊叫一声,将头一别,却还是被一箭射中耳朵,登时从马上滚落下来,溅起了满地烟尘。

“不好!”

“将军——”

后方的辽军急急勒马。那小将却动作不停,当即又是三箭齐射,竟无一箭虚发——跟在耶律大石身后的三位副将接连惨叫,挨个滚下马来,都是被正中喉咙,不过眨眼之间,已然没了性命。

“来人!随我前去杀敌!”见此情形,那小将哈哈一笑,将长弓背回背上,手中长/枪随意挽了个枪花,旋即一马当先的冲入敌阵之中,左冲右闯,眨眼便取了数人的性命;在他背后,林冲枪影如闪电,点点血光四溅,秦明狼牙棒在手,更是一马当先,一棒下去,便能砸碎一人的脑袋!

因他们着实勇猛,宋军受到鼓舞,战意高涨,不禁人人高呼,各个骁勇;反观辽军那边,堪称始料未及,全然想不到敌方如有神助,竟是自己这边出师不利,再加上主将耶律大石第一个被射落了马,辽军没了人指挥,顿时乱作一团,不到半天功夫,便被宋军尽数斩杀了!

被重重保护在正中的耶律延禧见此情形,顿时回想起昔日被完颜阿骨打支配的恐惧,又一次被吓得心肝俱裂,当即下令大军回返南京,竟把前锋精锐部队扔在身后,再不肯管了。耶律淳劝阻无果,又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只能挥泪跟随,心中更是绝望不提。

此役之后,辽军失了白沟阵地,就此退回燕京城内,紧闭城门,任凭宋军如何叫阵,就是不肯开门。不过,种师道倒也不慌不忙,而是安排好人手,一方面将燕京城团团围住,一方面令呼延灼带兵前往西京——辽东京、上京两都已失,中京有金人牵制,自顾不暇,若要有支援,最有可能是西京来人,而西京主力若出,岂不正是奇袭的好时候?

宋军在打什么主意,耶律淳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是想不明白。他心中十分彷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再看耶律延禧,或许是觉得,自己只要龟缩南京不出,便出不了事,他非但没有洗心革面,重头做人,反而放纵自我,变本加厉,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甚至还对众臣大言不惭道:“我等城门紧闭,只管待在城内,宋军又能耐我如何呢?”

宋军能怎么样?

两个月以后,从斥候得知燕京的粮道、水库,俱被宋军占领,耶律淳明白南京已是不保,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就算不被宋军杀死,接下来也会被活活饿死在城中,若想活命,就只能趁着己方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突围出城,将宋军打退,或者至少夺回粮道,方才有战胜之机。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耶律延禧。皇帝呆坐半晌,正当耶律淳担忧他又要作妖的时候,对方点了点头,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开口说道:“那就依爱卿所言,准备突围吧。”

——耶律延禧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上京被金人攻下了,他就跑了;如今眼看南京也要保不住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受罪?

只是宋军出人意料的凶悍,让他心生畏惧,如今耶律淳提出突围,却是提醒了他,让他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何不趁皇叔带兵突围的时候,自己带人从燕京后方溜走呢?这样,宋军的视线,都集中在前方耶律淳的身上,不就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了吗?

至于接下来去什么地方……西京!西京大同府不还好好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说,亡国之君真是各有各的傻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