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子刘盈定下‘三年之内不兴战事、不兴土木,与民更始’的大方针之后,长安朝堂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已经结束的朝鲜一战,转移到了这片新服之地的治理上。
只不过,对于朝鲜半岛的未来,长安朝堂,还是有很大的分歧。
有人说:这样一块新服之地,又是千里冻土,取之无用,应该将其重新归还到朝鲜君箕准,以及马韩、真番等朝鲜部族的手中,将其定义为南越、闽越、东海那样的外藩。
也有人说,这块土地,是汉室花费巨大代价得来,必须尽数化为郡县,以扩张版图。
还有人说,朝鲜地区的地理位置、人情风俗复杂,且朝鲜战役让长安中央耗费巨大,如果化为郡县,那后续就是个无底洞;可若是放弃,又等同于白打了一场‘灭卫氏朝鲜’之战;
所以这些人认为,朝鲜半岛即不能化作郡县,也不能归为外藩,而应当向关东诸侯国一样,封给宗亲王室,来徐图将来。
对于这些看法,天子刘盈不置可否,即没有表示采纳,也没有表示拒绝。
也正是在朝堂为此事争论不休,却始终无法得出明确结论的时间点,身居长乐宫的太后吕雉,也终是时隔多年,给未央宫发来消息。
——太后吕雉,召天子刘盈朝觐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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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县、宗亲诸侯、异姓外藩并行?”
在刘盈简单道明自己的意图之后,太后吕雉面上担忧之色只肉眼可见的消散了大半,原本还有些严肃的面容,也愈发带上了轻松。
若有所思的将身形往后一仰,在御榻之上侧躺下来,吕雉的语调中,便已是带上了浓浓的性质。
“说说看。”
“何处行以郡县,又何人为宗亲诸侯;”
“更异姓外藩,当如何治之?”
听闻母亲发问,刘盈也丝毫不慌,浅笑盈盈的上前,在母亲身旁坐下身来,稍吸一口气。
“儿以为,朝公百官所言,皆不可谓不慎。”
“朝鲜新服之地,虽不比燕更北,却较燕更东;且北、东、南三面沿海,湿寒之气甚重。”
“较关中、巴蜀,亦或齐、楚、梁等关东诸侯国之温,朝鲜,确非宜耕之土······”
神情淡然的先给出‘朝鲜不是啥好地方’的前提结论,刘盈的眉宇间,也不由悄然带上了一抹喜悦。
“然虽不比关中、巴蜀,亦或关东大河以南,较之于上、代之苦寒,朝鲜,终尚还算‘可耕’之土。”
“此东西千里,南北数千里之‘可耕之土’,又费钱粮颇巨,方为吾汉家所得······”
“儿以为,若贸然弃之,恐有不妥?”
听闻此言,吕雉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尽数散去,只悄然闭上双眼,悠悠然‘嗯’了一声,示意刘盈继续说下去。
就见刘盈又是一笑:“儿以为,朝鲜新服之地,若尽化为异姓外藩,则乃前时之战,尽作人嫁衣,此非利国之策。”
“然若尽化为郡县,亦有不妥。”
“——需知今,关东大河以北之燕、赵,又上、代等地,尚苦于丁口之不足,而无力自给其粮、自养其民;”
“若儿置燕赵、上代等故土于不顾,反先移民而实朝鲜新服之土,则为本末倒置,于北墙之固、民心之向,又朝堂威仪、宗庙社稷皆不利。”
“且凡郡县,则必有官、吏以治,又需耗费钱粮以为城、营之建,田亩之开垦事;”
“此于府库,亦为重担······”
听刘盈不慌不忙的道出自己的看法,吕雉嘴角之上已悄然挂上了一抹满意的笑容,虽认识用手撑着脑袋,闭目侧躺于榻上,但也丝毫不妨碍这位太后不时点点头,又连连发出‘嗯’‘然’的认可声。
对于朝鲜,吕雉看的非常透彻:新服之地,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作为汉室花费巨大代价获取的新土,这块土地,显然是不能就这样放弃,或是直接白送给朝鲜当地的异姓外藩的。
——类似这种‘农夫与蛇’的故事,可能出现在华夏任何一个时代,但绝不会出现在汉室!
盖因为相较于李唐‘八方来仪’的自尊,以及宋明‘天朝上国’的倨傲,刘汉,是一个极为讲究现实利益的政权。
最起码现在,处于太后吕雉、天子刘盈掌控下的了刘汉社稷,汉远没达到‘外藩使者送来两块破烂,就给出价值连城的回礼’,以彰显刘汉‘天朝上国’身份的土(sha)豪(e)阶段。
所以,只要朝鲜还有哪怕一丁点用,汉室,就必然不可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