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可能使这份功劳化为乌有,迫使郦寄‘吃了吐’的变数,便是如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踪的贼首:卫满!
所以郦寄口中,虽问的是‘请太尉指示大军下一步动向’,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无比的浅显。
——请太尉下令,准许我部南下追击,搜捕卫满!
在郦商看来,这个面子,周勃不大可能不给自己。
但稍有些出乎郦寄意料的是:听闻自己这一言,周勃的面容之上,却是油然涌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莫非?”
“于卫满贼子,太尉另有筹措?”
勉强维持住平稳的语调,暗含深意的发出这么一问,郦寄的眉宇间,也已是出现了一抹不满。
在郦寄看来,周勃这幅神容,分明是不想给自己这个面子······
“非,非也。”
“世子,误解某了。”
似是敷衍,又分明不似作伪的客套一声,周勃望向郦寄的目光,便愈发深邃了起来。
待郦寄都被这目光盯得心底有些发毛,周勃才终是深吸一口气,旋即满是郑重的走上前,正对向郦寄。
“不敢有瞒于世子。”
“——临出征之时,陛下曾召某独会于宣室,以密诏一封相授。”
“陛下曾言:待平壤城下,方可拆此密诏观之,再依诏而行。”
神情满是严峻的道出此语,周勃又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打探一圈左右,才又上前一步,神神秘秘的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方木匣。
也几乎是在看到那方木匣,尤其是那封泥上倒映出的‘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八字的一瞬间,郦寄便刚忙往后一跳,旋即朝那木匣深深一拱手。
待郦寄朝那木匣行过礼,又满是严肃的直起身后,却见周勃的面容之上,尽带上了一抹愁苦之色。
“唉······”
“此密诏,本不当为外人知晓,便是郦车骑,也不当知之。”
“然······”
满是苦恼的说着,周勃不忘又侧过头,确定周遭没人,才单手捧着木匣,将另一只手遮上了郦寄的耳侧。
“然此密诏,太后、丞相皆不知······”
“据陛下所言,诏书之上,只得天子印玺,然不见太后凤玺及相印······”
“便是石渠阁,亦不曾有诏书之备份·········”
只此寥寥数语,便惹得郦寄嗡时面色大变!
满是惊骇的瞪大双眼,将目光在周勃和那方木匣之间来回切换好几次,郦寄才面带惊骇的皱起鼻翼,骇然欲绝的将手指虚指向那方木匣。
“无······无凤玺、相印,更无备档?”
不敢置信的发出一问,待周勃苦着脸一点头,郦寄面上惊骇之色却更深。
“这!”
下意识一声惊呼,惹得周勃赶忙抓紧郦寄的衣袖,才终是让郦寄回过神,强自按捺住心中惊惧,将颤抖的声线尽量压低了些。
“印、玺不齐,无有备档······”
“此诏若奉!便乃矫诏啊!!!”
郦寄骇然欲绝的语调,却是惹得周勃更是一阵慌乱无措起来,恨不能将手中木匣一把甩回数百里外的浿水!
但想归想,实际上,周勃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木匣,根本不敢对这方烫手山芋有丝毫不敬。
“正是此理!”
“太祖高皇帝有制:凡天子诏,当得传国玺、后凤玺、汉相印三者齐用,又分于相府、石渠阁留有备档,方可证其为实;”
“某亦知此诏,但奉之,则必难逃矫诏之虞!”
“然此又乃陛下所授之密诏,若不奉,又为抗旨不遵······”
见周勃说话间,便急的好似热锅上的马邑般,在这不过两三步的区域焦急的来回踱起步,郦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是勉强稳住心神。
待镇定下来,又深深注视向那方以汉传国玺用于泥封之上的木匣,再低头沉思一番,郦寄的眉头之上,也不由带上了和周勃一样的愁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