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对历史并没有太大了解,刘盈也能轻松地知道:如今的吴国,可谓是铜矿、铜山贬低,且开采难度绝对不会太高。
——连春秋时期的越国,都能用挖来的铜矿铸造出令后人惊叹的兵刃,这就意味着如今吴国境内的铜矿,开采难度必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而这,也正是吴王刘濞拐弯抹角的抱怨‘少府卖的米太贵了,吴地百姓都要饿死了’的真实用意。
吴国穷不穷?
穷!
甚至早在吴国还不叫吴国,而是叫‘荆国’,并由已故荆王刘贾统治之时,位于汉室版图东南角的荆国,便是关东有名的‘荒凉之地’。
对于后世人而言,‘东南沿海地区荒凉’的说法,或许会显的有些奇怪;
但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历史进程,人们就不难发现: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别说是吴国了,凡是长江以南的绝大多数地区,都基本还停留在‘准备开发,还没开始开发’的阶段。
——吴国境内,遍地沼池、山丘不说,更是因为临海,而导致吴国境内的土壤普遍存在盐碱化;
淮南国随好些,但境内也是山丘林木遍布,除了秦始皇时期修建的直道,几乎就再也没有像样的道路可进出淮南国;
而最要命的,当属位于汉室南方门户的长沙国。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假设某个年轻官员能力出众,但资历尚浅,需要外放打磨,那最好选择,自然是关中的郡县;
如果关中不行,那便是函谷关内外的河东、河内为最佳;
实在不行,若是分到齐、楚、梁等国,也还勉强能接受;
若是实在时运不济,被分到北方苦寒之地——上、代,亦或是南方的荆地,那这个官员,恐怕就要意志消沉,再无远大志向了。
可倘若这个年轻官员,倒霉到被调去长沙国的地步,那必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也要逃离‘去长沙做官’的命运。
盖因为位于汉室版图极南,隔五岭而与南越相望的长沙国,几乎可以算是如今汉室境内,最不适宜居住的地区,且没有之一。
常年不散的湿瘴之气,三天下一次、一次下三天的瓢泼大雨,以及蚊虫遍布、猛兽种类奇缺的雨林,都足以使得每一个外来人,将身家性命丢在长沙国,成为那片原始雨林的天然颜料。
在历史上,类似的事也是不胜枚举。
——凡有汉一朝,但凡是被封到长沙的皇亲诸侯,普遍都活不过三十;
除此之外,绝大多数被调往长沙国的官员,也大半埋骨此地,含恨而终。
即便是后世闻名遐迩的名士贾谊,在被调往长沙之时,也难免写下一篇《鵩鸟赋》,以表达自己的郁闷之情。
与无差别吞噬寿命的长沙国相比,吴国的情况自然是好了不少,但从经济、民生方面来讲,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几乎没有开发的土地,以及遍布境内的湿地、沼池,因临海而严重盐碱化的田亩,再加上偏远的地理位置、闷热多雨的气候,稀疏的人口、落后的道路交通······
毫不夸张的说:在刘盈在位时期,这吴王的位置,还就只有刘濞能坐得!
但凡换了旁人,尤其是那几位和刘盈同父异母的弟弟,被刘盈送去吴国做王,天下人必然会在私下闲谈,职责刘盈‘苛待同父昆季,心性残虐’······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吴王刘濞借少府‘高价卖粮’一事发发牢骚,表明吴国‘承担不起少府的高价粮’,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吴国本来就穷,再加上当地粮产不丰,虽然不到买不起少府粮食的程度,但显然也没到能轻松买下足够全国百姓食用的粮食,且丝毫不心疼钱的地步。
可结合‘吴国境内多铜山铜矿’,再回过头,看待刘濞哭穷这件事,其中的意味,显然就不太对劲了。
——吴国田亩贫瘠,意味着种不出足够的粮食;
而吴国穷,意味着少府的‘高价粮’,让整个吴国都亚历山大。
那刘濞将这个问题摆上台面,是想要做什么?
想想就知道:对于吴国‘土地贫瘠’‘可耕作田亩不足’的问题,朝堂根本就毫无办法。
别说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吴国了,就连函谷关门口的梁国,长安朝堂都顾不上!
所以,要想解决吴国即种不出足够的粮食,又买不起足够的粮食这一难题,就只有两种办法。
一:让少府特殊关照吴国,低价卖粮给少府;
二:让吴国拥有足够多的钱,从而得以顺利买入少府的高价粮,以供吴国百姓食用。
其中,第一个办法的可操作性,几乎是无限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