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高皇帝驾崩,朕又尚年幼,未及加冠亲政;”
“于匈奴,此便乃吾汉家主少国疑、朝堂暗弱之时。”
“若朕执意发兵朝鲜,则有‘本末倒置’之嫌,又或使北蛮匈奴轻之,以为朕不明于国事,更年少好欺······”
闻言,阳城延只若有所思的缓缓点了点头,而后再次表态道:“陛下之意,臣知之。”
“只今,少府内帑之钱、粮多有富足,臣当可预留征发之所需,以备将来。”
“若逢何时,或关东、或岭南、或朝鲜、或墙北骤起战端,陛下当可即取而用之,又无需苦于府库有缺。”
再次听到阳城延认认真真道出一句颇有些凡尔赛的话,刘盈又是摇头一笑,满是幸福的拍了拍阳城延的肩膀,又顺势将阳城延往自己身上搂了搂。
“倒也不必~”
“眼下,卿还当着手于酂渠、长安四墙,又上林苑之一应事宜。”
“及征伐所用,亦不必预留。”
言罢,刘盈不忘再拍拍阳城延的肩头,又露出一副满意至极的笑容,对阳城延一点头,才终于将手再度收回,背负在了身后。
对于少府,刘盈确实是寄予厚望,但刘盈也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
——粮食垄断生意,尤其是整个关中级别的粮食垄断,利润是很庞大不错;
但即便如此,刘盈也清楚地明白:如今的少府,还没有夸张到有能力‘预留军费’的程度。
就说去年,关中平均亩产三石半,平均每户人家年收回粟米三百五十石;去掉税、赋,便剩下三百三十多石。
但与少府所预料的‘平均每户存粮二百石入少府’稍有所出入的是:去年,关中平均每户农民存入少府的粮食,只有一百二十多石。
至于原因,自然是让刘盈无比欣喜。
——经过过去几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关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百姓,开始在自家建造小粮仓了!
刘盈也不知道这些农民,是怎么从一顿顿粟米粥里,抠出来了一座足够容纳好几百石粮食的小仓库;
但想到后世,华夏民族能靠着几千的收入,就硬生生攒下一栋房子,刘盈便也释然了。
——华夏民族,从来都是最能吃苦、最能奋斗,且最懂得为以后做盘算的民族。
‘租不如买’的道理,几乎是纂刻在华夏民族基因上的。
而百姓开始大规模自建仓库,自然就意味着少府‘代民储粮’政策,正在加速进入倒计时。
比如去年的关中,平均每户存粮一百二十石,就意味着平均每户人家缴纳的‘仓储费’,只有十二石;
再算上这笔仓储费,是由相府国库、少府内帑五五分成,少府能得到的,就只有六石了。
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年,少府‘代民储粮’一项的收入,是多少呢?
答桉是:每户六石,凡关中近百万户,少府收入共计不到六百万石!
而这不到六百万石的粮食,已经抽出了二百万石送去燕蓟,用来作为北墙卫戍部队的口粮补充。
准确的说,是在国库拨调了‘每人每天两顿,各吃半饱’的基础军粮之后,刘盈自掏腰包,为北墙近三十万边防战士,加了二百万石的赏赐。
按照汉室‘卒月三石,民夫二石’的军粮标准,近三十万纯战斗编制,一个月就能吃掉九十万石粮食!
一个月九十万石,一年,就是上千万石!
而在过去,相府国库碍于‘无力承担军粮调拨’,只能每年调出五百万石粮食;严峻的边防局势,又使得汉室不敢从长城脚下撤掉一兵、一卒。
时日已久,‘卫戍北墙食半粟’的童谣,便也逐渐传遍大江南北。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刘盈从少府拨出二百万石军粮,给北墙一线的边防战士加餐,听上去是挺多,但实际上,也就是让那些英雄从半饱,勉强到七分饱的样子;
又或者,是在两顿半饱的早晚饭之外,加一顿半饱都不到,只能算四成饱的午餐或宵夜。
从这,就能看出如今的少府,虽然看上去还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也已经是濒临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