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殿内众人都有着明确的认知,并对此表示认同。
作为华夏文明的正统王朝,又自诩‘承姬周社稷’的汉室,对于箕子朝鲜,本就具有天然的统治权,以及庇护的义务。
虽然在过去,汉室自己内部的问题都没有厘清,甚至才刚彻底完成内部统一,但在理论上,自汉室鼎立的那一刻起,箕子朝鲜,皆已经成为了汉室的藩属。
只不过过去几年,汉室忙着统一关东,又国内百废待兴,再加上北方匈奴、南方赵佗惹得汉室焦头烂额,没顾上朝鲜;
即便今年,卫满没有窃国箕子朝鲜,朝鲜半岛没有坠入战乱的深渊,汉室也早晚会将目光投注到朝鲜半岛。
区别只在于:有了这档子事儿,汉室君臣才意识到朝鲜半岛,似乎也到了该关注一下的时候。
而新生政权对前朝藩属国的‘继承’,往往都会伴随着或大或小的摩擦。
如秦之时,岭南是桂林、象郡、南海三郡;但到了如今的汉室,就变成了南越、闽越、东海等国。
不出意外的话,岭南大地再次实质性纳入华夏版图,恐怕还需要数十年,甚至是几代刘汉天子的接力,才能通过和平统一的渠道得以完成。
有了南越,或者说整个岭南这个‘前车之鉴’,汉室对于朝鲜的态度,也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岭南百越和朝鲜,一个位处汉室版图极南,一个位于汉室版图极东,或者说东北;
但若是从战略角度来看,二者的情况却又无比类似。
——岭南酷暑难耐,又湿闷无比,瘴气遍布;而朝鲜常年严寒,地形复杂,行军不易。
从军事角度来看,二者都属于非常适合割据,却很难对外扩张的‘死地’。
从政治角度考量,二者又都属于受华夏文明影响多年,又被华夏后裔实际掌控的‘半开化’之地。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片区域,都不同于北方草原,又或是河西、西域,当地百姓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对华夏文化的认同。
而卫满窃国,夺取箕子朝鲜政权,并试图统一朝鲜半岛的举动,又使得朝鲜的问题,从过去的‘不急着管’,陡然上升到了‘再不管,就要变成第二个南越’的高度。
所以发问的王陵,包括此刻积聚在长信殿内的众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刘盈,究竟是怎么考虑的。
是让朝鲜走南越的老路,坐视卫满朝鲜割据自立,等以后再徐徐图谋?
还是在经过南越割据的教训之后,一改汉室往日‘息事宁人,勾着发育’的方阵,强势扭转朝鲜局势?
这两种做法各有利弊,无所谓对错,但对于汉室未来的对外战略而言,却具有无比关键的影响!
听闻王陵此二问,刘盈自也是明白过来:殿内这些个公卿老臣,这是想要让自己先表态,然后再做针对性的讨论了。
意识到这一点,刘盈只稍一思虑,便自顾自稍一点头,从御榻上起身。
稍绕行到御案前,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刘盈只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而后,便是一场关乎汉室对外战略部署的会议,在刘盈的表态下,正式拉开序幕。
“诸公皆吾汉祚之柱石,亦皆国朝鼎立之元勋功臣。”
“何为吾汉之心腹大患,诸公,自当有所知解······”
语带唏嘘的道出一语,刘盈便稍低下头,望向御阶下的王陵。
“太祖高皇帝病重卧榻,使太师录遗诏之时,王太傅亦立身于一旁。”
“太傅当尚记得:太祖高皇帝驾崩之前,厉言诫朕者何。”
“——北蛮匈奴,南贼赵佗,及,异姓诸侯!”
语调低沉的道出此语,刘盈面上唏嘘之色,也陡然被一抹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太祖高皇帝言:异姓诸侯之患,高皇帝穷尽毕生,终得尽除;”
“及北蛮匈奴,则土过广,骑过疾,来去如风,非吾汉祚三五岁所能尽败;”
“故临将驾崩之时,太祖高皇帝曾谓朕,曰:汉之三患,朕除异姓诸侯!”
“咨尔盈!”
“当除南越割据之弊,又轻徭薄税,与民更始,施恩天下以养民、累积财货以养马!”
“待尔亦将驾崩之时,当如朕之今日,于朕之圣孙尊尊教诲:当提兵而北上,复收河南之地!”
“当固汉之北墙,与边民以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