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所言,几无谬误。”
“莫言百十年,便是三岁之前,朝鲜之境况,确皆如世子所言。”
浅笑着对郦寄在一点头,刘盈终是面容稍一肃,昂首看向那张巨大的堪舆,眉宇间,也是立时带上了一抹政治人物所应有的郑重。
“箕子朝鲜,乃自武王之时,便封箕子胥余之土;又吾汉祚承周社稷,周之封君,便当为吾汉之内藩;”
“及马韩、辰韩、弁韩所合而得之‘辰国’,虽非周所封,然辰、弁二韩,亦皆秦民所立之国;故朝南三韩,亦绝非化外之地。”
“于情于理,朝北箕子、朝南辰国,皆当乃吾华夏之民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之土!”
刘盈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只顿时鼻息粗重了起来,满是惊诧的抬起头!
待看清刘盈目光中,那令人不敢直视的精光,众人面上惊骇之色,便又尽数化作激动,和兴奋!
——在华夏历史上,闻战则喜的,可不单单只有大秦锐士!
别说是尚武之风丝毫不输嬴秦的刘汉了,即便是在大怂,‘开疆拓土’四字,也绝对是让每个热血男儿,都感到口干舌燥的强效肾上腺素!
尤其是殿内这些生居高位,本已有些失去锐气的老臣,在听到刘盈那句‘乃吾华夏之民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之土’之后,即便是那一股股早已熄灭的烈火,都被刘盈再次点燃!
这句话,后世人或许会更了解,亦或是听的更多;殿内这些西汉初年的‘老古董’,根本就没听过这句话。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时代,没有同样振奋人心,又直白无比的宣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此一言,就足以使得华夏政权的任何扩张举措,都拥有毋庸置疑的正义性和正确性!
就连如今,都还没与汉室连同的西域、中亚,乃至于数万里之外的欧米,理论上也都包含在‘王土、王臣’的范畴,就更别提朝鲜这种在近千年前,就被华夏政权实际掌控过的区域了。
一时间,原本还云淡风轻,做‘儒雅’壮的众人,顿时变得口干舌燥、眼眶泛红,粗重的鼻息,让众人的胸膛剧烈起伏不停;
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这十几个酷似野兽的中老年男子,居然是‘居庙堂之高’的刘汉公卿。
被这股莫名躁动的氛围影响着,就连刘盈,都有些呼吸粗重了起来,不由伸出手,稍松了松衣襟。
如此过了还一会儿,一声勉强还算理智的低语,才终于将‘濒临癫狂’的众人,缓缓冷静了下来。
“陛下所言,实可谓至理。”
“箕子、辰弁诸韩,确非化外之地,亦皆当为吾汉之属。”
勉强按捺住胸中激动,道出这句看似并没有意义,实则却让众人的目光再次恢复清明的话,曹参便稍上前一步,朝刘盈微一拱手。
“然朝鲜地处燕国以东,地狭而长;虽臣尚未曾往,然亦不难知:朝鲜之寒,当不亚于燕北凛冬之地。”
“又箕子、辰弁等诸韩,虽或为周封君、或为秦遗民,然于吾汉祚,皆无有不恭之举。”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若陛下欲兴兵讨之,而无大义,臣恐有所不妥······”
言罢,曹参便再一拱手,虽退回了原位,但那仍带有些许热烈的目光,却并未有片刻从刘盈身上移开。
听闻曹参此言,本激动难耐的众人,也是不由稍冷静了下来;
刘盈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曹参,目光中,尽是一抹洞悉,和玩味。
作为后世人,刘盈清楚的知道,曹参说的没错。
朝鲜半岛的寒冷,绝不亚于如今的燕国北境,甚至更甚!
再加上当地复杂的地理环境,以及这个交通手段极度落后的时代,确实使得‘攻打朝鲜半岛’的难度,远高于攻打中原地区的一郡,乃至一国。
这一点,从后世新朝之时,人民子弟兵支援邻居的战争,就不难看出。
但让刘盈毫不意外之余,又感到莫名欣慰的,是曹参的关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