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时,长安民有风闻,言太祖高皇帝遗诏,欲皇帝年十七而加冠亲政。”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赶忙打起精神,虽还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却又都纷纷竖起耳朵,生怕错漏哪怕一个字!
就见吕雉略有深意的在殿内扫视一周,又看了看御阶中段,那一坐、二站三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最终,吕雉温和的目光,终还是停留在了刘盈英姿勃发的面容之上。
“太祖高皇帝驾崩之时,酂侯、平阳侯、安国侯等,皆于榻前。”
目光满含期翼的对刘盈一点头,吕雉便正过身,望向殿内百官时的面容,尽显雍容慈蔼。
“太祖高皇帝确言:使太子继皇帝位,年十七行冠礼,大婚,而后亲政。”
“今皇帝即立,自无枉顾先皇遗诏之由;吾太后之身,更不敢有损太祖高皇帝遗德。”
“皇帝年今十六,复一岁,便当遵先皇遗诏,而行冠礼。”
说着,吕雉便再次侧过身,望向身旁的宝贝儿子刘盈。
“此一岁,皇帝当临长信,参听政务,习学治国之道;吾随皇帝身旁,以解皇帝之惑。”
“待明岁,皇帝便当独临朝议,吾,亦当退居未央,享儿孙绕膝之乐······”
听闻此言,刘盈只赶忙一躬身:“母后言重。”
“儿闻治国之道,习无止境,又儿年幼,恐有不当之举,而损太祖皇帝之德。”
“望母后悯儿年弱,常临朝议,以指儿之不敏······”
却见吕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回过身,再度望向百官朝臣。
“即皇帝即壮,诸朝公当广觅德行俱佳之良家女,以实后宫。”
“待明岁大朝仪,便当筹措皇帝之冠礼;又椒房无主,当立贤者主后宫,以使躬蚕之礼得行。”
闻言,殿内百官又是齐齐一拜,却根本没敢把吕雉这句话当真。
躬蚕之礼,值得是皇后躬蚕礼,即每年开春之时,皇后会召公卿百官家中的妻室入宫,剥茧抽丝,搓线织布。
与之对应的,是在同一时间,由天子带领朝臣百官于宗庙外行的‘躬耕礼’,即带领百官亲开籍田,以劝天下民农耕的典礼。
躬耕之礼,自然是不在话下——天子、百官到场,再在奉常礼官的指引完成即刻;
但躬蚕礼要想施行,却需要皇后亲自立起蚕室,并召百官公卿的妻子入宫。
简单来说,便是没有皇后,就无法施行躬蚕之礼。
而吕雉此番,虽然说的是‘皇帝快成年了,加了冠就要立皇后了,大家伙帮忙寻摸寻摸,看谁家有好姑娘还没嫁人’,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句客套。
就好比历史上的每一位帝王,无论多么坚决的决定了某事,都要问一句‘诸公以为如何’一样。
盖因为按照礼制,皇后、太子的册立,几乎是由太后一言而决,除太后之外的人,包括皇帝,都根本没有插嘴的权力!
哪怕是皇帝,都无法确定谁做自己的皇后,又由哪个儿子做自己的继承人,就更枉论身为‘外人’的朝臣百官,去对天家的家务事指手画脚了。
所以,几乎是在吕雉这句话道出口的那一刻,殿内百官朝臣,便都听明白了吕雉的意思。
——皇后的人选,哀家已经找好了,就是不好主动开口;你们如果识相,就赶紧把这个哀家选定的人选猜出来,并牢牢记在心里!
等明年,哀家颁诏立后的时候,要是谁敢叽叽歪歪,又或者是说什么‘这女的谁’之类的话,别怪哀家不给你们留情面!!!
回味过来这层潜台词,众人自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甚至已经够人转动脑筋,开始推测起了皇后的人选。
“吕氏女?”
“应当不是。”
“元勋女?”
“也不大可能······”
一时间,殿内百官的思绪,便都被名为‘猜猜皇后是谁’的游戏所占据。
而在御阶之上,刘盈平和淡然的面庞之上,一抹微不可见的无奈一闪而逝。
不知是捕捉到了刘盈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还是看透了刘盈心中的疑虑,吕雉只温笑着坐回御榻之上,又朝刘盈稍一点头。
待刘盈将上半身稍靠过来写,吕雉才微微一笑,附身于刘盈耳侧。
“嫣儿,非鲁元所生······”
“若非如此,吾亦不当有此念······”
听闻此言,刘盈纵是有意克制,也没能抑制住一抹骇然,在脸上一闪而过!
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吕雉,见吕雉只一副坦然至极的神情,刘盈终是稍舒一口气,旋即由衷的对母亲一拱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儿臣,谨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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