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殿下喜援军之来,然不知来者何人,又从何而来?”
待刘盈面带疑虑的稍一点头,便见郦商又是微微一笑,旋即直起身,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朝城外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殿下可曾听闻一言,乃说天下各地人、氏之脾性?”
闻言,刘盈自是摇了摇头,就见郦商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颌下杂乱的髯须,语调悠然道:“正所谓~”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又赵多出歌、舞之姬,故燕赵之男多豪杰,然燕赵之女多娼妓;”
“荆、楚则民风剽悍,又勋贵欺压黔首者甚,故楚多有刺客、任侠之流,或为豪强、勋贵走狗而欺压黔首,或行侠仗义而为民除害;”
“吴越民风稍平而和,然其男多大行不顾细谨;吴越之女多温婉持家,实乃婚娶之良配。”
“又言齐、鲁,多行侠仗义之人,然鲁人之吝甚极,一毛不拔;齐人则好利,又不苟于言利,多怯于群斗,而勇于执刺······”
自顾自打出对大半关东诸侯国的‘地图炮’,待发现刘盈面上神情愈发迷茫,郦商不由尴尬一笑,又将话头扯了回来。
“不瞒殿下。”
“正所谓一亩黍饱百类人,天下各地之民,其性、俗皆各异。”
“纵贫民黔首,其脾性、民宿亦有异,及善战之将,其战敌布阵之法,亦有所不同。”
说着,郦商面上,也不由带上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燕赵之民,多慷慨而豪壮,故燕、赵之将,领兵多喜大开大合,正面迎敌,而不喜设计筹谋;”
“吴越民风面似平和,又暗藏机锋,故吴、越之将,多面善而敦厚、又于绝地多险谋之人;”
“荆、楚民风剽悍,其将,自多倨傲好斗之猛将;”
“及齐、鲁······”
说到这里,郦商不忘稍一打量刘盈的神情,又若有所思的对城外一笑,才继续道:“及齐、鲁,由以齐人之好执刺、恶群斗为天下所熟知。”
“故齐之将,多喜行阴谋诡计,而不愿与敌死战。”
“青史之上,诸般阴谋阳谋、层出之诡计,如围魏救赵、火牛破燕等,皆出自齐将之手。”
言罢,郦商终是笑着抬起头,朝城外数十里处,那仍燃着熊熊烈火的敌营一指。
“故臣寓见:此路援军虽来路不明,然其背袭敌后而焚营,颇有夕齐将孙膑围魏救赵之韵。”谷巵
“又今汉室天下,得如此齐将诡谋之能者······”
说着,郦商便故作深沉的将话音一拖,终还是在刘盈催促的目光下,笃定的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臣以为,恐独齐相平阳侯:曹参曹公而已······”
听闻郦商此言,刘盈终是一扫面上迷惘,若有所思的点下了头。
先前,听郦商谈论起天下各地的民风,刘盈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听到那句‘吴、越之女多温婉持家,实乃婚娶之良配’时,刘盈甚至误以为:郦商这是不顾大敌当前,想给自己塞个妹子······
直到最后,听到郦商通过前面的铺垫,得出‘将领的性格也和籍贯有关’的结论,并猜测城外的援军将领是齐相曹参之时,刘盈才总算是弄明白了郦商的意图。
——不就是想说城外的援军,是曹参带来的齐国部队嘛~
扯什么‘齐人怯于群斗、勇于执刺’,直说不就是了?
再者说了:曹参是齐相没错,其麾下将帅也都是齐人不假;但这曹参自己,那可是如假包换的楚人!
和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等人一样,曹参也同样是出身丰沛的当今元从!
人家明明是楚人,不过是放了把火烧了敌人的大营,就拐弯抹角的把人家归为‘齐将’,这也太牵强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说曹参是楚人也好、齐将也罢,不管怎么说,这路援军的底细,总算是明确了。
——只有曹参,也只可能是曹参!
至于原因,也是显而易见:放眼庸城方圆数百里,能在这个时间刚好出现在敌人身后,在敌军大营放上一把大火的,也只可能是已经抵达战场的曹参所部。
只不过这样一来······
“曲周侯之意,平阳侯得今夜扎营之良机,然其但不扎营,反率军绕道敌后,袭敌大营而焚之?”
见刘盈的眉角在片刻间皱起,郦商也是不由得稍叹一口气,旋即面带感怀的一点头。
“除平阳侯,恐无人可于此刻驰援抵至,直扑敌营而大火焚之啊······”
听闻郦商此言,刘盈的眉头终是紧紧锁在了一起,片刻之前才因‘援军到来’而涌现出的些许愉悦,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参,算哪门子的援军?!
是,曹参确实是率领麾下齐卒,在午时前后抵达了战场周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