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鲁哀公‘我从未感受到过危险’的疑惑,孔仲尼回答道:我听说君主,就好比船;百姓,则好比水,水能载船,也能翻船;想想这些,您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危险呢?
刘交心中有十万分的笃定:当今刘邦,绝对不会以这样一句威胁君王‘再不好好对待百姓,你就要危险了’的话,去训诫太子刘盈!
尤其这样一句话,是出自儒家始祖,孔丘孔仲尼之口!
反倒是刘盈先前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及‘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更像是当今刘邦能说出来的话。
想到这里,刘交甚至都有些觉得,相比之下,刘盈最后那句‘我父皇远超尧舜’,听上去都没那么别扭了······
暗自腹诽片刻,刘交很快便调整过来,权当刘盈是在借着‘我父皇说过’的掩护,好将这些略有些敏感的话说出口。
“殿下所言甚是······”
“陛下英明神武,泽及苍生万民,纵观上古之三皇、五帝,亦较陛下稍有不足······”
强忍着眼角的抽搐,将这句昧心,却又十分有必要的观点道出口,刘交便摆出一副期待的神情,等候起了刘盈的下文。
——你爹都上比尧舜了,你作为儿子的,总不能不学着点儿吧?
——既然要学,那俺家国民饿了肚子,你作为监国太子,也没有不管的道理吧?
看着刘交渐渐涌上笑意的面庞,以及刘肥面上悄然涌上的期待,刘盈自也是明白过来:刘交,这是在等自己给出答复了。
将碗中茶汤再轻抿一口,刘盈便放下茶碗,对刘交、刘肥二人微微一笑。
“自今岁春,得齐王兄求助之书,孤便日夜愁苦于此,唯恐关东民因无粮可食,而受饥寒之哭。”
“幸少府官营粮米,使关中之粮价缓平;又岁首初冬,孤奉父皇令而修郑国渠,关中更风调雨顺,大丰在即。”
“临出长安之时,孤更独召少府而令:速备粮米,发荥阳敖仓,以解关东诸国缺粮之困!”
说到这里,刘盈也是稍有些振奋起来,在刘交、刘肥二人同时睁大双眼,满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刘盈终是面带轻松的轻叹一口气。
“待孤至函谷之时,少府来报:已备粮米五百万石,输发敖仓在即。”
“至前日,少府再来报:所发粮米五百万石,已尽入敖仓······”
听刘盈语带轻松的道出此语,刘交、刘肥二人,只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老臣······”
“老臣,代楚地之民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谢殿下大恩~”
见刘交满含热泪,语颤着道出拜谢之语,刘盈只轻笑着上前,将作势叩首的刘交再次扶起。
“王叔万莫如此。”
“此,皆父皇仁及天下,方使孤所为之事。”
“王叔欲谢,亦当谢父皇才是。”
“且皇叔身汉宗亲,于孤更有叔侄之亲;叔之谢,侄万不敢受······”
听闻刘盈闻声道出此语,刘交稍一愣,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旋即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来到殿中央。
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衣冠,确定没有不妥,刘建便对着殿门的方向跪了下来,旋即毫不迟疑的一叩首。
“臣交,代楚民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谢陛下大恩!!!”
苍老而又满带着诚挚的唱喏声,随着一阵更咽的腔调传入耳中,也终是惹得刘肥从欣喜中回过神。
回味一番刘交方才的话语,刘肥便顿时有些困惑起来。
——楚王叔,怎么老提什么‘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
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刘肥便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来到刘交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学着刘交的模样,朝殿门方向来了个五体投地。
“儿臣肥,代齐地民百一十四万余口,谢父皇大恩!!!!!!”
以一股比刘交还要高朗的音量,将这句拜谢呼号而出,刘肥又看了看刘交,便有样学样的将额头贴在了地面。
而在二人身侧,看着自己的叔叔和兄长,如此夸张的对远在数千里外的老爹刘邦行拜谢礼,刘盈也是黯然失笑。
——这哪是拜谢?
这,分明是刘交、刘肥两位宗亲诸侯,在各自婉言提醒刘盈:殿下,俺们国内,可有这么多号人,等着吃粮食呢!
反应过来这一点,刘盈便又是摇头一笑,静静看着刘交、刘肥二人表达完对天子刘邦的仰慕,才‘恋恋不舍’的从地板上起身,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座位之上。
再次落座之后,刘交只面带感动的抹着泪,似乎仍未从先前的情绪中调整过来。
倒是一旁的刘肥,望向刘盈的目光,不由再度带上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