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二十年前的秦少府,是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那当下的汉少府,则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童······
而少府作为三公九卿政治体系当中,唯一一个可以不需要能力,只需要保证对天子绝对忠臣的位置,对于即将成为‘未冠天子’的刘盈,自是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
毫不夸张的说:在成为天子之后,到加冠成人、大婚亲政的四到五年时间里,刘盈在朝议上能有多大嗓门,几乎就全看少府有多大腰包!
若是彼时,少府能在朝议之上,毫不吃力地摆出一副狗大户的气质,对朝臣百官表示‘想要钱,跟哥说,哥帮你们求求陛下’,那刘盈别说是十五、六岁了,哪怕再去掉十岁,也依旧还有权柄可言!
更有甚者,若少府能达到二十甚至三十年前,在整个天下大兴基建,而又丝毫不吃力的秦少府那般程度,刘盈更是能学着历史上的武帝刘彻,来一出‘未冠天子含天宪’!
但就少府如今的状况而言,别说日后,为少年天子刘盈撑腰、增加底气了,能别拖刘盈后腿,让刘盈因‘内帑状况不善’,而再次被平阳侯曹参骂个狗血淋头,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
前世,在彻底沦为傀儡皇帝之后,刘盈推演过无数种可能。
而最终,刘盈所得出的几个结论便是:英布叛乱,必须率军出征;老娘的话,必须言听计从;以及——少府内帑,必须尽快充盈。
有了这样的觉悟,又有前世数年的盘算筹谋,刘盈如今的所作所为,自也就应运而生。
首先,便是三铢钱的熔铸,被刘盈以‘修整郑国渠’的名义叫停,使少府‘越来越穷’的状况得到缓解。
而后,便是少府官营粮米一事,让内帑甩掉了手中囤积的废币三铢,并无偿获得了粮食官营所需的粮仓。
如此一来,当下的少府再不济,也不过是‘没有入项’,而不是如往常那般,非但不赚钱,反而还源源不断在亏钱。
而‘没有入项’的状况,也早已被刘盈纳入规划之中,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少府就将彻底步入‘大把捞钱’的正常模式。
其中,官营粮米之策的‘代民储粮’部分,自是可以为少府,带来每年上千万石的粮食收入。
有这批短期内稳定,且又无比庞大的战略资源在手,少府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将得到一个显著的增强。
但正如先前,刘盈推出‘代民储粮’之策时所说的那样:百姓,不会永远穷下去,也不会永远需要有人‘代民储粮’。
少府从‘代民储粮’一事上获利,也不过是三五年内赚一笔快钱,积累下复兴的启动资金。
真正能使少府愈发壮大,并在将来成为少年天子刘盈的底气的,还是铁打不动的人头税······
想到这里,刘盈终是从漫长的思绪中回过神,略带深意的看了阳城延一眼,旋即带着满脸的郑重,对丞相萧何一拱手。
“自父皇顺天应命而伐暴秦,立汉祚而与天下安和,吾汉,便实百废待兴。”
“虽父皇英明神武,以黄老无为之政而许民休养生息,然府、库之虚,亦已延绵近十载,而终不得解。”
“又相府国库,尚得关中岁入农税二千余万石,虽多有捉襟见肘,亦不至全然无力;然少府内帑,则累年空无一物,纵欲为国献力,亦有不遂······”
语调满是沉重的道出此语,刘盈望向萧何的目光中,只悄然带上了一抹坦然。
“萧相国之柱石,纵孤不言,萧相亦当知:少府官营粮米一事,得利不过三五岁而已;待民盈富而各得私仓,少府‘代民储粮’一事,便当废止。”
“故内帑之实,首当其冲者,便乃岁入少府内帑之天下口赋!”
满是严肃的说着,刘盈只稍一咬牙槽,神情中,也稍带上了些许凝重。
“然往数岁,父皇苦府库无力输钱、粮以为征战所用,只得熔秦半两,而铸汉三铢。”
“此举,虽使少府之赀面似大涨,实则少府内帑,反不进而退;本不足之内帑钱粮,更因此而愈趋于无。”
“又往近二岁,天下民皆已知钱三铢之害,已多不以钱三铢为货买之资,只缴钱三铢为口赋,而使内帑之入愈寡。”
说到这里,刘盈不忘稍侧过头,对阳城延微一点头,旋即重新望向萧何,满是萧瑟的发出一声长叹。
“今,孤出征在即,又秋收不远;待秋收一过,关中之农税、口赋事,便当徐行。”
“然若无有作为,今岁少府,恐又当入三铢钱之口赋数以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