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起于草莽,只凭武夫之勇,而得居今之高爵。”
“又陛下许与高官厚禄,更得封国食邑数千户供养,臣等,确可告老还乡,享儿孙绕膝之乐,而不复闻天下事······”
说着,郦商不由面色又一正,对刘盈郑重一拜。
“然家上即问,臣,自当以己见答之。”
“——臣等得此高爵,乃因拥汉之功!”
“臣等若欲使此爵延绵罔替,泽及儿孙后世,便当竭力护全社稷,保汉祚万世不绝!”
“及其因,亦不难解。”
“盖因臣等元勋功侯之爵,乃汉爵······”
“汉祚存,则臣等之汉爵存、臣等之封国存;汉亡,则臣等之汉爵无,臣等之封国,亦当为他人之土······”
郑重其事的道出此语,郦商不忘侧过身,对上首的吕雉沉沉一拱手。
“臣偶有妄言,万望皇后赎罪······”
言罢,郦商又回过身,对刘盈再一拜,方后退两步,将双手环抱于腹前,摆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架势。
而郦商的这番话,也终是让吕雉率先明白过来:刘盈想要表达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了。
只不过,刘盈给出的解释,也只是让吕雉稍有些动摇起来,却根本没有因此回心转意的念头,出现在吕雉脑海当中。
也就是在吕雉暗自筹谋不定的同时,刘盈也终于回到吕释之身侧,对吕释之恭敬一拜。
“曲周侯所言,舅父以为如何?”
“若关东有事,舅父可能因己之汉爵,而为汉之栋梁?”
听闻刘盈此问,饶是还没想明白刘盈想要表达的意图,吕释之也是赶忙一点头。
“臣得陛下厚恩,又为家上母族血亲,自当行忠臣所行之事!”
闻吕释之此言,刘盈终是面带萧瑟的长叹一口气,望向吕释之的目光,也悄然带上了些许疲惫。
“即如此,舅父先前,又何言孤出征,胜亦无益,败反功亏于溃?”
“——英布反淮南,此非社稷之难乎?”
“胜,非社稷之幸、天下之幸乎?败,非社稷之患、天下之患乎?”
“如此关乎社稷、天下之重,舅父又怎敢言:胜,亦无益???”
神情略有些哀痛的发出这接连数问,刘盈只神情落寞的摇了摇头,朝吕释之身后的郦商昂了昂头。
“适才,曲周侯言:凡功侯元勋,皆乃因身汉爵,而拥汉社稷。”
“——莫非孤之储位,非汉储位乎?”
“孤,非汉储君乎?”
“曲周侯又言:汉亡,则汉爵不存。”
“——莫非汉亡,孤汉储之身,便可独善其身乎???”
语调满带着哀沉的又发出数问,刘盈终是侧过身,望向殿门外的艳阳,悠然长叹一口气。
“前些时日,叔孙太傅以儒家之言,教说于孤当面。”
“孤尚还记得,叔孙太傅教孤《左传》之时,曾提及一寓言。”
“诸公可知,叔孙太傅所言者何?”
说着,刘盈不忘苦笑着环视一圈殿内众人,又自顾自摇头一声苦笑。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极尽苦涩的道出此语,刘盈便满是落寞的低下头,再也不见开口的架势。
而在刘盈身前三步的位置,吕释之面容之上,却依旧挂着一抹不知由来的急迫。
“家上!”
“臣之意,非使家上于社稷之难不顾!”
语带慌乱的道出一语,吕释之面上神情,也彻底沉了下来。
“自汉立,异姓诸侯为乱关东之事,便屡禁不绝,又层出不穷。”
“然关东每有乱,陛下无不御驾亲征,携大义而率王师,往击不臣之异姓诸侯!”
“今,纵英布乱淮南在即,但陛下亲往,亦可不费吹灰之力,而使英布重蹈往昔,因作乱而身死族灭之异姓诸侯,如臧荼、韩信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