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荆、楚之诸侯兵,亦已自邯郸南下?”
见吕释之面色笃定的又一点头,刘盈终是缓缓从座位上起身,皱眉走到殿门处,悠然长叹一口气。
“急······”
“父皇,太急了······”
听闻刘盈此言,饶是心中有了猜测,吕释之也不由若有所思的起身,来到了刘盈身侧。
“家上之意······”
“陛下此番布局,乃另有图谋?”
闻吕释之此问,刘盈又是一叹气,旋即苦笑着回过头。
“代、赵战起之时,楚王曾请将于父皇当面,以率荆、楚之兵。”
“故荆、楚之诸侯兵,俱由故廷尉公上不害统掌。”
“今荆、楚之兵,皆自邯郸南下,而暂驻楚国,又公上不害随父皇折返长安······”
意味深长的说着,刘盈不由又是摇头一叹气。
“王恬启即为梁国相,彭越之亡,不过旬月之事。”
“去岁,陈豨反代、赵,今已败亡在即;今岁春,淮阴侯死谋逆;梁王彭越,亦死期将至。”
“待彼时,遍观关东,异姓而为诸侯者,便当只淮南王英布、长沙王吴臣二人。”
“又长沙王一脉,身吴王夫差之后嗣,其王长沙,乃吾汉家戒南越赵佗;长沙王又历来恭敬,无征讨之理······”
说到这里,刘盈终是重重呼出一口粗气,将嘴唇紧紧抿起,缓缓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彭越身亡之日,父皇恐便当再兴王师,东出函谷,以平淮南······”
“今荆、楚之兵暂驻楚国,不过战前整备;公上不害随驾回京,亦当乃父皇欲先行封赏,壮公上不害之威名,再另其重掌荆、楚之军······”
“唉······”
“今岁关东,恐任当祸乱不休;吾汉家,更当南北两线开战,以平不臣之异姓诸侯······”
听闻刘盈以极其沉重的语调,道出这番明明没有那么沉重的话语,吕释之迟疑许久,终还是不解的皱起眉头。
“家上。”
“平灭异姓诸侯,此乃朝堂即定之国策;纵陈豨、英布同反于南、北,陛下虽应之略有不暇,却也不至掣肘。”
“更家上今,得陛下以监国之权相托,又赵王因前时之事,已失窥伺神圣之机。”
“家上只须步步为营,维朝堂之平和,坐待陛下尽平关东异姓诸侯,便当无虞;又为何愁眉不展,愁苦于此?”
乍一听吕释之最后这一问,刘盈只下意识一皱眉,意欲开口。
话都到了嘴边,刘盈又似是想起什么般,赶忙紧闭上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左右。
待身旁的春陀悄然退去,以各种名义,将殿内的婢女、寺人遣退,刘盈的面容之上,才再度先前那抹愁苦之色。
“甥之愁苦,恰在于此!”
“——去岁秋,陈豨乱代、赵,父皇率军出征,距今已足半岁!”
“又今,陈豨尚未授首,父皇便再回长安,虽口言‘圣躬欠安,回京歇养’,然又遣王恬启赴睢阳,欲罪梁王彭越,而逼英布因惧反叛!”
“舅父不妨试想:陈豨乱代赵、英布反淮南,此,便乃南北同乱;又父皇圣躬欠安,安能再亲出函谷,以讨英布?”
见吕释之仍是一副迷茫无比的神情,刘盈终是咬牙一跺脚,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些许急迫。
“——父皇欲歇养,必不愿再出征;然彭越即死,英布必反!”
“英布反,父皇修养于长安,率军出征,以平英布者,当是何人?”
“舞阳侯乎?曲周侯乎?信武侯乎?”
“亦或是父皇之亲子,国朝之储君,仁名为关中编知,而短于雄武之太子,代父出征,以平英布?!”
听到这里,吕释之终于是缓缓瞪大双眼,满是不敢置信的望向刘盈。
“陛!”
“陛下,当不至令家上出征,以平英布?”
面带惊骇的发出一声惊呼,吕释之面上神情,便愈发惊诧了起来。
“楚汉相争之时,英布之才,可曾同陈豨、彭越齐名!”
“坊间更有风言:英布善杀伐,陈豨精布阵,彭越喜侵扰;合三者之能,当可比拟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