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张病己来说:汉立,张病已默认获得一级公士爵位;之后在楚汉争霸时期,张病已跟随汉军出征,斩首三级,俘虏四人。
凭借这三个人头、四个俘虏的战功,张病已的爵位便得以连升五级,达到了六级的官大夫。
而现如今,身官大夫的张病已,便已经为自己的子子孙孙数十人,赢得了‘犯罪时不接受刑罚,而是出钱免罪’的特权。
张病己如此,关中的农户们,也基本是这么个状况。
秦末战火刚结束,谁家还没个斩首二、三级的父祖了?
就算没有,就老刘家这一言不合‘赐民爵一级’的尿性,只要活个三四十岁,也能混个五级的‘官大夫’爵位。
这,也正是《秦法》和《汉律》最根本的差异所在。
——相比起动辄杀全家、杀整条街,乃至杀全村的‘暴秦’,汉室的律法,多了那么一丝人情味,以及些许变通的余地。
在如此宽松的律法背景下,自有汉至今近十年,被处于‘腰斩’之刑的罪犯,恐怕不过数百。
这就使得半个月前,长安东市外发成‘一次性腰斩四百余人’的爆炸性新闻时,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转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关中。
只是对于‘腰斩不弃市’这一点,张病己还是有些困惑。
“嘿,后生。”
看见一个年轻人路过,张病己也是丝毫没客气,朗声一嚎叫,不忘将手中鸠杖稍往前拿了些。
见张病己手中鸠杖,那青年自是面色一惊,赶忙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对张病己拱手一拜。
“老大人可是有何差遣?”
见青年举止有度,谈吐不凡,张病己也是面色稍一缓,虚指了指不远处的空旷地。
“前些日子,都说长陵田氏数百口,于东市外斩弃市?”
“怎瞧不见残肢,也不见血污?”
听闻张病己此问,就见那青年嘿笑着挠了挠头。
“大人有所不知。”
“正月下旬,长陵田氏密谋叛逆,竟行刺于当朝太子,皇后闻之大怒,发南军往长陵,破田氏家宅,尽拿案犯四百余人!”
“次日,丞相酂侯萧何萧公入宫请见,皇后只雷霆震怒,令萧相国无须审问,凡田氏之人,皆斩弃市!”
心有余悸的说着,青年的面上神情,也是隐隐带上了些许惨白。
“啧啧啧······”
“小子还记得当日,约莫午时前,案犯便已押至东市外。”
“然行刑,可是自午时,一直到日暮前后,方得尽罢······”
“东市之外,可谓是遍地残肢,竟连这十丈宽街,亦堵得有些走不动了!”
听闻青年这一番回忆,饶是自认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张病己面容之上,也是不由流露出些许骇然。
“遍地残肢······”
木然一声呢喃,张病己便面色怪异的摇了摇头,又望向那青年。
就见青年稍一思虑,便继续道:“及残肢,本是有的。”
“——皇后更亲自下令:敢敛田氏之尸者,坐同罪;言其不当死者,夷三族!”
“然如此不数日,东、西二市便有些萧寂,长安又议论纷纷,多言东市外尸首四百余,若在生了病瘟······”
“故前些时日,又有廷尉役卒至此,尽收田氏之尸,往掷于城外乱葬岗······”
听着青年道出这一番话语,张病己也终是从那一股心悸中回过神。
再度抬起头时,张病己望向那青年的目光中,便隐隐带上了些许担忧。
“太子遇刺,可有大碍?”
却见那青年闻言,也是暗自长松了口气:“当无大碍。”
“幸陛下庇佑,贼人所射之矢,竟为太子之肋所阻,未伤肺腑分毫。”
“传闻太子言左右曰:修养旬月,还当亲往三原,以视修渠事······”
闻言,张病己不由又是悠然一声长叹,面带唏嘘得看向身侧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子。
“不愧为天家贵胄,陛下亲子啊~”
待同行的族亲晚辈争相面带附和的点了点头,便将那青年又微微一笑,指着张病己身后,那几个同乡晚辈背着的粮袋,对张病己稍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