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龙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由点头赞了一声。他与冯啸辰有30多年的友谊,互相都是非常熟悉的,冯啸辰这番表现,说明他对罗冶的事情早已知晓,而且很可能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
冯啸辰也抿了口茶,然后说道:“辰宇和林重也被列入制裁名单了,理由同样很荒唐。其实,制裁罗冶不过是梅普的一个手段罢了,在围棋上,这叫做试应手。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们传递一种威胁信息。我们如果被他吓住了,跪地求饶,他就会开出种种苛刻的条件,剪我们的羊毛,甚至让我们从此一蹶不振。”
“我琢磨着也是这样。”王伟龙说,“但是,现在不是我们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们的确离不开美国的芯片。梅普的这一招还是非常毒辣的,一下子就打中我们的要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的产业规模越大,融入国际供应链的程度就越深,被人家卡脖子也是正常的。”冯啸辰说。
王伟龙笑道:“说起这个,我就想起当年你和高磊关于那个国际大协作的争论了。当时高磊那一派的意见是说咱们国家应当参与到整个国际产业链里去,充当其中的一个环节。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现在被卡脖子的,就不是我们一个罗冶,而是整个国家了。”
“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冯啸辰淡淡地说道,“在当年,高磊的观点也有一些道理,毕竟那时候我们国力很弱,加入国际产业链就是帮人家打工,人家也犯不着卡我们的脖子。但如果我们发展起来,开始抢别人的生意,人家还会那样对待我们吗?老一辈咬紧牙关也要搞出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就是考虑到中国是一个大国,迟早是要和西方列强争夺市场的,高磊的那套理论,给什么新加坡、韩国之类的小国用用也就罢了,大国的志向岂是他这种腐儒能理解的。”
“这就是我佩服啸辰你的地方。”王伟龙向冯啸辰翘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又说道:“早在30年前,你就能够看到今天的世界格局,你在重装办做的那些事情,今天看起来都是深谋远虑,这让我这个当老大哥的都觉得惭愧啊。”
冯啸辰摆摆手,笑道:“老王你说啥呢,那都是孟部长、罗主任他们高瞻远瞩,我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对了,咱们还是说说罗冶的事情吧,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王伟龙也收起了刚才的表情,认真地说:“我们考虑过了,最简单的情况,当然是国家能够出面,要求美国取消这项禁令,这样我们的生产就能够继续正常开展了。”
冯啸辰摇摇头,说:“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案。梅普既然这样做,就不会轻易改变。我们要让他取消禁令,他肯定要提出各种交换条件,比如让我们开放某方面的市场,甚至是要求你们罗冶退出某些领域的国际竞争,你觉得我们能接受吗?”
“那是肯定不能接受的。”王伟龙毫不犹豫地说。
梅普视察海菲公司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结合这件事来看梅普制裁罗冶等企业的举措,各家企业的领导层都清楚,梅普的目的就是要帮海菲公司夺回国际市场。如果罗冶等企业选择与美国谈判以求恢复芯片供应,对方提出的条件肯定是让他们把市场让给海菲公司。
相比因为芯片受限而完全无法生产,向海菲公司让出一部分市场,似乎是损失更小的一种选择。但问题在于,对方耍一个手段,自己就要割肉,其结果必然是对方得陇望蜀,步步紧逼,最后满盘皆输。
这一点,冯啸辰能够看得到,王伟龙也能够看得到,所以对冯啸辰的问题,他便选择了否定的回答。
“如果美国的禁令继续维持下去,持续一年以上时间,罗冶能不能扛得住?”冯啸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