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贾史氏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坐下,“檀云寺好歹挂着皇家的名儿,咱们行事动作便更要妥帖三分,没得叫人抓住错处,倒在朝堂上参了琏儿一本,到那时候后悔也就晚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到底还是点头应下了:“我只是心里气不过,日后必不会如此了。”
不提贾家闹了个沸沸扬扬,宫中王太医从檀云寺回来之后,就被司徒曜找了过去。
“贾家那个小哥儿,听说是病了?为何生病,可严重吗?”
王太医跪伏在地上,心思转了转,嘴里却半刻都没有停顿:“原是受了凉气,故此有些咳嗽发热,臣已经给他开了方子熬药喝了。方才臣回城之时,烧已经推下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哦?受了凉气?朕听说贾家昭明侯夫人,每隔几日就大包小包的送东西过去,其中尤以炭火冬衣最多,怎的会受了凉气?”
王太医不敢说话,这大冬天的,冷汗却从额角鬓边渗出来,连带着久久跪在地上的膝盖,似乎也隔着厚厚的地毯,感受到了森冷的寒意来。
见他这般惶恐的样子,司徒曜冷哼一声,厉声道:“怎的?如今朕问话,王太医都敢避而不答了吗?”
王太医砰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抖着嗓子说道:“臣不敢,只是臣不能确定而已。听贾家的下人们说,是庙里的和尚怠慢了贾家小哥儿,克扣了他屋里的炭火,这才让人受了凉。”
司徒曜在上头半天没出声,随即才淡淡道:“除了炭火,可还做了旁的不曾?”
王太医额角的汗已经滴到了地上,小声道:“臣,臣实在是不知道,臣只是去诊了脉开了药,然后就回来了。贾家的人,并未对臣多说什么,只抱怨了几句檀云寺的和尚贪心而已。”
“罢了,你劳累了一趟,且回去休息吧。明儿再去檀云寺,去给那小哥儿再复诊一回,别叫他落了病根儿。”
王太医忙连声应诺,待到出了门口,避开视线,这才撩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去太医院收拾了东西,便回家去了,明儿还得出城上山,一把老骨头,也是够折腾的了。
而贾家这边,等到夜深的时候,也没有等到宫里来的旨意,放贾宝玉归家休养。
贾史氏心中有气,见着陪她枯坐的王熙凤脸色蜡黄,有些愧疚的说道:“你身子重,却还陪我干熬着,如今夜已经深了,那里面还没有人传消息,估计是不成了。可怜咱家几代忠心,如今为着个无来由的僧道传言,陛下他……”
贾史氏重重的叹了口气,调转话头道:“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必来服侍了,只在你屋里好好养养精神才是正道。宝玉那儿有王太医看顾着,还有林之孝家的小儿子,想必不会再出意外了。”
王熙凤早就等的疲惫,这会子见贾史氏发话,却不好当即就起身走人的。又在跟前宽慰了几句,眼见着贾史氏重开笑颜,这才放下心来。
又叮嘱鸳鸯等人:“好生服侍老太太睡下,但有什么事儿,只管差人去寻我。”
众人都一一应下,王熙凤这才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软轿回屋歇息不提。
一晃又是十天过去,外头飘的雪从盐粒大小变成柳絮状,下的越发急了,天儿也越发冷了。
贾琏也往家里递了信,说是腊八节之前,必定能到家的。
收到信后,贾家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府里都热闹了百倍不止。
大房一家,自然是因为贾琏本人欢喜,而二房这边,却是暗自为宝玉焦急悬心。盖因宝玉的病,一直不见大好,虽然烧是退了,可还是时不时的咳嗽,听说夜间睡得也不算安稳。
贾史氏心中一直担忧,可宫里迟迟不发话,她也不敢擅自接了宝玉家来养病。只是一天几回的打发人去檀云寺,不是让大夫去看诊,就是送药材吃食,天天都不落下的。
“老太太、太太、二奶奶,二爷进了城了!现下正往皇宫去呢,估摸着下半晌回家,他打发我们先回来给老太太报个平安。”
来旺两口子风尘仆仆的,跟在林之孝家的身后,进了荣庆堂纳头便拜,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贾史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一迭声的叫人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你们跟着你们二爷出去几个月,也实在是辛苦了。你们二爷身体可好?可有瘦了?不曾生病吧?”
来旺家的道了个谢,坐在琥珀搬来的小圆凳子上,含笑回道:“我们做下人的,也就是跟着二爷出去见了见世面,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是二爷,每日风餐露宿的,黑了些也瘦了些。身体倒是还好,许是每日动的多,饭食用的也多,倒更健壮了,不曾生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