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的也是一套杭绸的夏衣,朱红色绣折枝玉兰花的样式,倒也不显得老气寡淡。
王熙凤的却是蜀锦,绣的是凤穿牡丹的花样儿,端的是华丽非常、蜀锦向来难得,要十多位绣娘几年才得一匹,单只这件衣裳的价格抵的千金了。
这眼珍贵的料子,自然不是林柔能拿得出来的,只一眼众人便知,这是是林家表示感谢的意思,好歹这门婚事是因为贾琏和王熙凤才能成的。
贾史氏和邢夫人夸了两句,就命人收了起来。
倒是王熙凤,哈哈笑着打趣:“如此倒是我占了便宜,那些皮子哪里寻不到,可蜀锦近年来却越发少了。这衣裳样式好,花样儿也选的可心,明儿敦亲王府设宴,我就穿了这一套过去。”
众人见此,免不了又笑了一场,气氛十分活跃。
留了谢氏和贾敏吃过一顿午膳后,两人这才告辞回家。
等到两人走了,贾史氏歇过晌午觉,便着人请了王熙凤过来说话:“林家大姑娘出嫁,赵翰林从前与琏儿又有那样的缘分,咱家便多帮衬着些。”
王熙凤含笑应了,随即道:“林家大太太送了好些礼来,难为她大老远的带了来,实在是客气的紧。我见她执意要送,也不好回绝了,便都留下了。前次二妹妹出嫁的时候,姑母给咱家送了许多的绸缎,这次的皮子我传信回去了,只叫他们先把好的挑出几箱子来,直接送到林家府上去。”
“皮子不皮子的什么打紧,左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林家还能缺了这个。”贾史氏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又道,“林家与咱家交好的心意却是难得,我记着前儿刚有人送了一套碧玉蝴蝶花样儿的头面,你待会儿记着差人送给林家大姑娘,正合她这个年纪戴着顽呢。”
这都是小事,王熙凤自然没有不应的,自打发人去送东西不提。
漫长夏日,因着避暑山庄的凉意,倒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秋。
圣驾回銮,各家的家眷们自然要跟着回去,松散的这两三月时间,倏忽而逝了。
秋日的雨水不多,且天气也凉爽宜人,贾琏自然不能再在京中待着,需得继续勘察地形去了,定在了五日后出发。王熙凤乍然听到这消息,自然难受了许久,只是强打起精神,为他收拾行装东西,省的出门在外东西不凑手。
又想起小厮说的风餐露宿之事,王熙凤忙命厨房做了许多可久藏的路菜,以及方便食用的各色干粮,零零总总装了好几个大包裹。
贾琏自然舍不得娇妻幼子,可惜皇命难为,他出去也有旁的事情要处理,实在不能久居温柔之乡。每每这个时候,贾琏总要自问一番,如此辛苦劳累,整日家提心吊胆,不得在家安睡的日子,可是他内心想要的。
贾琏自重回此世,一心想着的是护住妻儿平安,绵延贾家子嗣荣光,可如今一步步被世事裹挟而去,走的是越发凶险了。
看着在灯火下对单子的王熙凤,贾琏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今他愿不愿意,想不想要,都得接着走下去了。他有了两个孩子,还有许多亲人朋友追随身侧,又被当今忌惮良久,已然是没有丝毫退路,只得一门心思走到底了。
王熙凤好容易理好了贾琏的行礼,一扭头却见他正坐在床边愣愣出神,脸上神色悲喜莫辨。
“二爷在想什么,这般专注的?”
贾琏被她的话音惊醒,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身侧,低低的叹了口气道:“在想我这些年做的对不对,凤儿,你可喜欢如今的生活?”
王熙凤愣了愣,回握住他的手:“喜欢不喜欢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只是上一世我汲汲营营,只在府中的钱权上打转,日子过得狭隘。今生把目光放长远了后,才知道这天地阔大,非一墙一阁所能束缚,且有茂哥儿和巧姐儿两人相伴,我十分满足。”
说到这里,王熙凤顿了顿,拉着贾琏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微微含笑道:“这里,又有一个孩子了,你可欢喜?”
贾琏呆傻了片刻,随即欣喜若狂,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叫道:“孩,孩子?怎的早前没有听你说?你怀着身孕,不要再为我操劳了,这些个东西都有丫鬟去打理,再不济我身边还有好几个小厮,缺了什么再让他们去采买即可。”
“我也是今日下午才知晓的,因着将将一月,还没有往外说,连老太太和太太那里都没有回过。”王熙凤笑得温柔,握着贾琏的手紧了三分,“你日日在外奔波劳累,我心里都明白,出门在外自当要珍重自己,只多想想我和孩子们还在家中盼着你回来呢。”
“至于其他的,荣华富贵也罢,权势地位也好,咱家如今都不缺了。前几日几位妹妹读史书,我还听到一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可见人心向来如此。你心底的打算我知道,可面上的功夫也要做到了,不然招惹了小人红眼,凭白倒惹出许多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