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贾家嫡女,本有专门的院子,当年贾敏未出嫁时住的,便是一个三进的大院落,丹霞院。只是贾敏出嫁后,那院子就被贾史氏封存起来,不许人再随意进出,连当年的贾元春都没能住进去。

如今贾史氏心情不好,邢夫人和王熙凤也不想戳她的肺管子,遂另给迎春选了个好地方,正在荣禧堂和东大院的中间,一样也是三进的院落。

这新院子左边挨着小花园,后边挨着府中的荷塘,内里遍植花草柳木,看着也是清丽不俗的。且不论是去荣庆堂,还是去王熙凤处,也是盏茶功夫便能到了,是极近便的,倒也不逊于丹霞院。

探春和惜春年岁小些,还不到单独居住的年纪,王熙凤本想让她们俩住在东大院,却被邢夫人给拦住了。

如今贾家管家理事有王熙凤,素日里不对付的妯娌王氏也没了,连贾史氏都不摆架子找茬,邢夫人这日子过得,那是既舒心又无聊。后宅本就无事可做,但整日闲着也难免心情憋闷,迎春年岁大了,整日的功课都排的满满的,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日日在她膝下承欢。

故此邢夫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探春和惜春头上,这二人年纪正好。左右琐事都有奶母嬷嬷们处理,她不过是养在跟前儿逗个趣儿罢了,权当是消磨时光了。

王熙凤自然无有不可,只又请了几位女夫子进来,把探春和惜春的功课也给安排好了,不至于比别家闺秀差了。

府中诸事走上正规,刘姥姥那里也传出了好消息,平儿的亲事似乎是有着落了。

这个消息一来,王熙凤是既欢喜又不舍,忙命车夫驾了车,当天就赶去了王家。平儿和青儿带着丫鬟们出去逛街了,王家就只有刘姥姥和刘氏在家,倒是方便了王熙凤打听消息。

王熙凤坐在刘姥姥身边,激动的说道:“姥姥,您好生与我说说,是谁家的哥儿,我回头就让琏二爷去打听打听。”

刘姥姥也笑,语带喜意的说道:“这可是天赐的姻缘,那一日平姑娘家来,我想着给她接风洗尘,就一道去顺德楼吃了羊肉暖锅。我们小户人家,没有府上的规矩多,也忘了让平姑娘戴个面纱什么的,大咧咧的就出去了。”

“哪里能想到,顺德楼东家的哥儿,正巧也在二楼吃饭呢。他就出来和朋友打个招呼的时间,一眼望见咱们平姑娘,便上了心了,也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隔三差五的就来巷子口转一转。”

刘姥姥说到这里,刘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扬声道:“您是不知道哦,那一日天还没有亮呢,那顺德楼的哥儿又来了。可巧青儿她爹出门上衙,见他鬼鬼祟祟的在巷子口转悠,还以为是来踩点的贼,叫了府里的下人出去,劈头盖脸就给人打了一顿,直把人打了个鼻青脸肿的。”

王熙凤闻言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那,没打坏什么吧?”

刘姥姥摆摆手,笑着说道:“没有没有,那小子也机灵呢,挨了两拳就开始叫唤,说自己是顺德楼林家的人,不是什么贼人。青儿她爹就停了手,后来又细细的问了,这才知道是为着平姑娘来的,也算是那个什么,不打不相识了!”

王熙凤这才放了心,随即有些好奇的打探道:“那个什么顺德楼的哥儿,姓甚名谁,人品模样如何?家中父母可健在?有几个兄弟姊妹?……”

刘姥姥听她霹雳吧啦问了一堆,也知道她心中急切,笑着说道:“姑奶奶且别急,等我老婆子慢慢和您说,都打听清楚了的,色色都妥帖的,不然也不敢给您传信的。”

“顺德楼是京中的老字号酒楼了,东家姓林,这哥儿名叫林琼,今年二十一了,去年考中的秀才。我特意和街坊邻居打听过,说是眼光高着呢,兼之从前忙着读书考试,故此还没有定下亲事来。”

“家里双亲俱在的,连爷爷奶奶都还在的。这林琼并不是长房嫡孙,只是二房的次子,日后不必承袭家业,因此也能去参加科举。”

王熙凤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就收了收,听这意思,林家人口众多,妯娌必然也多。平儿若真的嫁过去,那上头就是两层婆婆,且商人最是重礼,平儿又是丫鬟出身,难免不会被人给嫌弃挑刺儿了的。

刘姥姥人老成精的了,见了王熙凤的脸色,便能猜测出她的几分想法来,随即示意刘氏开口。

刘氏从前想不到这些,可现在毕竟也是跟着谢嬷嬷学过几个月规矩,在贾家等大家族见识过的了,自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茬。既想到了,当然要先打听清楚了,只有女人们才懂婆婆和妯娌的难缠。

刘氏因着王成林父母早逝,又是家中独子,故此没有遭了婆婆和妯娌磋磨,算是极走运的了。可村子里的那些个妇人,如今城里的这些个邻居街坊,甚至眼前的王熙凤这个贵太太,都用亲身经历告诉刘氏,婆家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