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上次的意外,王熙凤也没有算到贾宝玉头上的打算。
便是迎春也知道,做错事的是王夫人和那个赵婆子。贾宝玉只是不幸被她们利用,成了害人环节中最重要的一扣,在京中各家贵妇面前,却大失颜面,连名声儿都损毁了许多。
认真算起来,王熙凤是受了惊,迎春是受了伤,可贾宝玉也并未全身而退,他是伤了名声和心。外伤好愈,心伤难治,如此一来,也不知道是谁更倒霉些了。
不过更重要的,却是贾史氏极为看重贾宝玉,别说是迎春一个姑娘,便是三春绑在一块,再加上个王熙凤,在贾史氏的心眼里,也是比不过贾宝玉一个的。
如今贾史氏是贾家的老封君,只一个孝字压下来,众人便没了办法。而迎春又是在她院子里养着的,与之对上并未半点好处,不如就坡下驴,得了贾史氏的青眼更为划算。
这个道理,王熙凤唯恐迎春不懂,早就掰碎了给她讲过。
故此宝玉道歉的话一出,迎春抬头望了望王熙凤,见她颔首示意,当即便开口道:“宝兄弟太见外了些,原本就是不小心的,伤了我和凤姐姐也不是你的本意,挑事儿的婆子早就一家子发卖出去了。咱们都是至亲骨肉,如何能因为一个外人,却生自家人的气呢?”
“再说人心隔肚皮这话,宝兄弟也该听过,你素日里待人以诚,哪里想得到有人心肝儿都是黑的呢。”迎春略微刺了一句,便收了话头,“只日后咱们这些人,务必要擦亮了眼睛看人,万不可再被人蒙蔽了的好。”
“我这伤看着严重,其实已经大好了,余下的不过是细心修养,早就不碍什么的了。二嫂子也成功诞下麟儿,如今茂哥儿看着就极伶俐的,这事儿便算是翻篇儿了,日后再不用提起。”
“非但是我这么想,便是二嫂子也是这样想的,二嫂子,我说的可对?”
看着迎春清透的眼神,王熙凤笑着颔首:“自然是对的,宝兄弟你素来性子纯善,咱们府里都是知道的。此事需怪不得你。罪魁祸首已经受了惩罚,我和二妹妹便不会再随意牵连了谁,日后还如从前那般,姊妹姐弟之间好生相处,便好了。”
贾宝玉是个实心的性子,听得王熙凤和迎春都这样说,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呵呵的点头应下了。
但这番话,其实是王熙凤想给贾元春听得。
贾元春这人优秀,但是由于这些年的经历,为人落落大方之余,却总像是与人隔着一层。特别是她的生母王夫人,几乎算是因着贾琏夫妻两个,这才被送进佛堂受苦受罪的了,王熙凤很担心贾元春会怀恨在心,借机报复。
趁着开导贾宝玉的机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一说,不论贾元春信或者不信,王熙凤总归是已经做出了努力了。
若是经此一遭后,贾元春果真心存怨怼,对大房的人出手,王熙凤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必定会还以颜色。
但若是能不树立个强敌,王熙凤还是想轻省些过日子,毕竟人生苦短,她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却很多,实在不耐烦整日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过日子了。
送走了探望的一行人,王熙凤便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躺着歇息了,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左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且由它去吧。
转眼就是茂哥儿的洗三礼,荣国府这一日实在是热闹非常,从早上寅时初刻,府里的下人们便动了起来。辰时刚过,荣国府就大开中门、侧门,广迎四方来客,一起庆贺茂哥儿的洗三礼。
四王八公这些老亲们不提,单是看着贾琏这个朝中新贵,来的夫人太太便不计其数,如水般的贺礼流进贾家,却不是谁都有面子来吃一杯水酒的。
那些从未打过交道的人家,官职又在五品之下的,不过是在门房上递个帖子,门都进不来的。其他的商户地主,家中连个官位都没有的,更是被拒之门外,连帖子都要送来的礼物惊奇贵重,才有那么点可能被留下。
本是一小儿洗三,贾家原只想着亲近的人家乐呵一番,如今来了这许多人,也亏得准备的东西本就多,不然可就真的抓瞎了。故此很是拒了一些人,除了那些往日有交情的,或是在京中有名望的家族,其余的一概只收了礼留了帖子,由苍哥儿等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去了。
饶是如此,荣国府这一日,单是后宅都大开了百余桌,前院里那些爷们吃酒的地方更是热闹的过分。府中备的食材不够,又临时从各个酒楼叫了菜来,算是勉强支应过去了。
至于府里一应的摆设玩具都是齐的,诸如掷骰子茶百戏杂耍之类的,这是爱热闹的客人们耍的,自是热闹欢庆。还有那些子文雅好静的客人,也有曲水流觞或者飞花令供其玩乐,务必让客人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