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听了,合掌笑道:“是个耐得住性子的,我也见过许多孕妇,第一胎的时候都会生的早些,你肚子里这个倒是稳得住,可见日后必定是个有大造化的。”

她这话说的好听,非但贾琏夫妻俩高兴,连贾赦听了也觉得顺耳极了,一直寒着的脸色都回暖了几分。

“还是亲家太太会说话,心中也是真心疼爱我们琏儿媳妇,不像是那些个毒妇,我说都嫌脏了嘴的,端的是心狠手辣,歹毒无比!”贾赦一双眼睛死盯着王夫人,说的话毫不留情面,“看着也像个人模样,做的事情全是畜生不如的,也敢叫自己是人呢?怎的不怕天雷劈了你,这儿子女儿连连出事,说不得就是上天的报应!”

满屋子的亲朋,都安静如鸡的听着贾赦骂人,世家大族说话,哪个不是藏着掖着拐几个弯儿的。偏贾赦,连指桑骂槐都不屑,只差指着鼻子骂王夫人不是人,贾元春出宫,甚至贾珠夭逝,都是被她克了的了。

王夫人脸色涨红发紫,一双手紧紧握住,手心都被掐出血来了,直恨不得去与贾赦拼命,但身体却牢牢定死在椅子上,半步都不敢动弹。

盖因贾赦说的话,本就是对的。

不提贾元春是贾琏为了报复她,特意从宫里弄出来的,单是贾珠的死,都够她午夜梦回之际惊醒无数次了。

李纨揽着未满岁的贾兰,一脸麻木的在角落里站着,浑身上下一片缟素,不见半点鲜活之色,活脱脱是木雕的人偶一般。她眼中像是聚了一汪死水,只在看向贾兰的时候,才会有些微的波澜。

这会子听见了贾赦的话,那双死水似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仇恨的光来,恶狠狠的盯着王夫人,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可是片刻间,那光又暗了下去,王夫人娘家得力,膝下子女都长成了,别说贾珠不是她故意害死的,便真的是,一个孝字压下来,任谁也都是无法的。

贾家人知道事情的缘由,只得捏着鼻子听贾赦骂街,王子腾却忍不了。纵然王夫人这个妹子出嫁多年,可从前也是和王家互相扶持的,他没少从王夫人手里拿好处,而且毕竟是一母同胞,不好袖手旁观的。且王夫人的名声坏了,王家的姑娘可怎么办,他还有个姑娘待字闺中呢。

故此,王子腾满脸正色,冲着贾赦道:“恩侯兄,屋里还有晚辈们在,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且收着些,恐吓坏了她们吧。”

贾赦啐了一口,伸手招迎春过去:“二丫头过来,叫你王家叔父看看你这手,可都是为了护着你嫂子才伤成这样的。这样大的罪都受了,还怕我大嗓门嚷几声不成?”

迎春有些不想过去,她并没有拿自己的伤势卖惨的念头,可贾赦是她亲爹,既然已经发了话,便也只能过去了。

迎春现在的形象确实有些惨,两只手受伤的部分,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青紫红肿,看着都吓人。左胳膊有些骨裂了,打了夹板吊了起来,连腿上都有些擦伤,是一路被喜儿和乐儿两个人搀扶进来的。

邢夫人刚刚就想去看她,奈何走到一半路,史家和王家人便来了,只好回了荣禧堂待客。她只听平儿几个说伤着了,还以为是擦伤,如今亲眼见了,魂都要吓飞了一半,丢下茶碗就扑了过去。

“我的儿哟,这,这怎的伤的如此重?你这是要剜了为娘的心呐!”邢夫人颤抖的摸了摸迎春身上的夹板,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那杀千刀的毒妇,日后必定不得好死的,打雷下雨的可千万别出门儿,小心老天爷落个雷下来,再劈死了她!”

史家两位太太,和牛氏也惊住了,三人急忙上前簇拥着迎春坐下:“这,这怎的会伤的如此严重?”

迎春抿嘴一笑,小声说道:“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碍什么的,修养几日便好了。”

贾赦冷哼一声,嗤笑道:“我闺女心善,还为那恶人描补,我这当老子的却得为她讨回公道。几位舅兄,这事儿可得好好问一问我们府里的二太太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便是一惊,贾史氏拍着桌子道:“老大!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不许胡说胡闹!”

不待贾赦顶嘴,贾史氏又冲着鸳鸯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鸳鸯和王善保家的看着门儿,不许任何人靠近,出去吧。”

武嬷嬷和平儿两个听了,面色犹豫不定,刚刚王熙凤可说了,今儿一步都不许离开的,如今她们俩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倒是王熙凤,知道贾史氏则是要清场的意思,武嬷嬷和平儿终究不是贾家的主子,知道的多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避出去躲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