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羞红的脸,还有送她回来的宫女太监们,看似体贴实则暗含嘲讽的话,王夫人恨不得当场晕过去,避开这尴尬又丢人的一幕。
还是贾史氏镇得住场面,虽然心中也失落不已,但还是强撑着笑脸,送走了看戏的各家夫人。
等到外人都走光了,她才对着护送贾元春回家的太监以及几个宫女说道:“辛苦几位走这一趟,送了我们家大姑娘回来,还请里面坐坐喝杯茶,稍等片刻,让我们聊表一下心意。”
这几人在宫中并不很受重视,但也知道荣国府是出了名儿的手松,随手给的赏钱都是金银锞子,进去一趟并不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屋,贾史氏命邢夫人送了各位太太出门,她自己端着笑脸坐在上首,冲着这伙太监宫女笑得可亲:“我们家大姑娘自从当年进了宫,这两三年的时间,我这老婆子,只在每年宫宴的时候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心中实在是想得慌。”
“不瞒各位说,我这大孙女,是我一手养大的,打小儿就养得精细。平日里在家的时候,我最是疼她不过,若不是被选中了,我是再舍不得她离了我的眼的。如今幸得天恩浩荡,叫我们一家团聚,我老婆子一辈子都谨记天家恩德。”
这一番唱念做打,表足了一个老祖母的担忧感激,若不是在座都是知道实情的,怕是会被感动的痛哭流涕。
不过饶是如此,这些个宫里出来的人精,也不敢再轻视贾元春,纷纷开口道:
“正是因着老太太一片慈心,这才感动了当今和皇后娘娘,得了这一家团聚的机会。”
“正是如此,如今贾姑娘回了家,日后再找户好人家嫁了,日子必定和顺美满的。咱们皇后娘娘可说了,贾家大姑娘如今年岁也到了,她心中过意不去,若是老太太手中没有合适的人家,她那里也能做主的。”
“太后娘娘也怜惜贾姑娘,特意赐下了不少好东西,全是难得的贡品,劳烦府里来个人,和我们出去核对一下。”
贾史氏都一一含笑应下了,点了鸳鸯出去查验,自己对着剩下几个人说道:“我这大孙女如今刚刚家来,且不急着说那些。也是我的私心,想着让她在家中好生陪我几日,我如今翻过年就是快七十岁的人了,谁知道还能过几日?总不过是活一天少一天罢了。”
这话一出,旁人还怎么接,只得说老太太精神头好,看上去只像是五十来岁的人,必定是老寿星转世云云。
这么拉拉杂杂的说了半天话,期间贾元春借口更衣避了出去,王夫人满脸寒霜,一句话也没有说。邢夫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做个会笑会点头的菩萨,冷眼旁观这一场大戏。
等到终于备好了厚礼,送走了宫里这些人,邢夫人觑了个空,起身道:“老太太,迎春丫头说是伤的厉害,我这一整天心里都惦记着,这会子不忙了,我想着去看看她和凤丫头。”
贾史氏这才想起来,揉了揉额角道:“应该的,你便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侍候了。琥珀,你去开了我的库房,把其中那个黄花梨描重瓣海棠的匣子拿了来,送去给二姑娘压惊,让她好生修养着。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和身边的人说,但凡是这天底下有的,我都给她寻了来。”
邢夫人暗自撇了撇嘴,还是躬身帮着道了谢:“老太太慈悲,迎春心里也都是知道的,我代她谢过老太太了。”
贾史氏摆摆手,笑着回道:“什么谢不谢的,迎春难不成不是我的孙女儿了?我老婆子的那些个私房,日后都是要分给她们几个小辈的,你和老大到时候可别眼馋了就行。”
邢夫人也跟着笑:“眼馋小辈的东西,那我可成了什么人了?别说老太太疼她们,我心里也疼着呢。如今我只迎春一个丫头,万事只为了她打算,老太太对她好我知道,但是那起子害了她的小人,儿媳也是不会放过的。”
说罢,邢夫人狠狠的剜了王夫人一眼,这才又换了笑脸起身走了。
往日里看不上眼的大嫂,如今这样不给自己脸面,王夫人气得抬起手里的茶杯就要往地上砸。
贾史氏冷眼看着,厉声喝道:“老二家的,可还记得你如今在谁的地界吗?”
王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手一歪,一杯热茶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边服侍的彩霞急忙上前,拿着帕子给她擦拭。
王夫人心中怒火和羞意交织,忍不住一把把她推倒在地:“笨手笨脚的,滚出去!”
彩霞冷不丁被推翻在地,双手撑地的时候,听到胳膊咔嚓一声,应该是脱臼了。她疼的小脸儿煞白,却不敢吱声儿,只翻身跪在地上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