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这一旬以来,大厨房的账目可比上一旬多出好些来。怎么,是大厨房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需要额外采买吗?”平儿盯着厨房的一个采购婆子,眼含冷意的问道,“咱们府里一向宽宥,大厨房也是出了名儿的油水多,您可千万不要错了意,走岔了路。”
那王婆未看到王熙凤的身影,心里倒是镇定,闻言嘻嘻一笑,舔着脸说道:“看姑娘这话说的,我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只是最近临近中秋,市集上的东西都涨了价,虽然每样涨的不多,可耐不住府里要的量大,加在一起可不就显得大厨房用的多了。我们一家子在府里几辈子了,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事,哪里敢呢。”
平儿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出声:“这是打量谁是个傻子呢,府里现成的有庄子在郊外,每日早晚都会送蔬菜鸡鸭过来,旁的需要采买的不过是小头罢了。”
王婆子这才端正了态度,只是依旧不认错,话里话外的叫委屈:“哎呦我的姑娘哎,您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哦这。快到中秋了,府里的糖油佐料,干货海味,不都得添置一笔?账本子上现写着呢,这都是府里的定例,您尽管查!”
平儿噎住了,去年这些都是王熙凤处理的,而且那会儿贾家大房刚夺了荣禧堂,府里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她实在记不得是不是府中的定例了。
看到平儿默不作声,那王婆子高兴起来,宛若斗胜了的公鸡,扯着嗓子喊道:“姑娘是二奶奶身边人,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不知道这些琐事实在是正常。只是咱们这些勤恳工作的人,冷不丁被盖个手长的帽子,岂有不觉得寒心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劝姑娘一句,正经还没有混上房里人的位置呢,还是不要在咱们面前拿腔作势的。一般都是给府里做事的,谁知道日后大家的前程如何呢?如今仗着奶奶喜欢,只一味的拿我们作筏子,可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平儿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天地良心,自从王熙凤成婚后,平儿从未动过要做通房姨娘的心思。虽然偶尔看着二爷风流俊美,对着王熙凤百般小意温存体贴,她也不是不羡慕,可平儿有自知之明。
自己不过是个卖身的丫鬟,但贾琏是国公府的当家爷们儿,如今又靠着他自己的能耐,得了当今亲赐的爵位,谁不夸一句青年才俊。且上有王熙凤立着呢,容貌家世,才情手腕,无一处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岂是自己一个丫鬟比得上的。
平儿看得清楚,但凡不是个瞎的,怎会舍弃王熙凤转而选自己呢?
便是做了姨娘通房,也不过是爷们儿的一时新鲜,过了一阵子就抛到脑后去了,能落得什么好处?现有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的房里人摆着呢,赵姨娘生了三姑娘,现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不还得在二太太屋里打帘子么。
她一时又是气又是急又是臊,直恨不得和王婆子打骂上一场,叫众人明白她的真心来。但是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脸皮子薄些,哪里能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动手,只得忍了这口气,想着过后再讨回来。
不过平儿忍得气,王熙凤却忍不得,她刚盘算着给平儿找个好人家,转眼就被人打了脸了,岂有不气之理。
王熙凤也没有喊人,自己慢吞吞从里屋出来,含笑道:“哦,那王婆子你说说,平儿该怎生向你行礼道歉,才算是能揭过这一茬呢?”
王婆子不防王熙凤也在,听了这话直吓得浑身冒冷汗,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奶,奶奶怎的也在?”
王熙凤依旧不气不怒,话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你这话问的稀奇,我是什么人,在这府里去了何处,还得向你通传一声儿?”
王婆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结结巴巴的辩解:“没,没有的事,是老奴说错了话,奶奶是何等样的人物?您是主子,咱们是下人,哪里有下人管到主子头上的。”
平儿见王熙凤三言两语间,就把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王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辩驳,心中暗爽的同时,也对王熙凤更崇拜了几分。
她急行几步,搀扶着王熙凤坐下,嘴里念叨着:“奶奶如今身子重,且好生将养着才好,怎的又出来和这些人怄气,我处理的好。”
王熙凤也没有拒绝,扶着平儿的手坐下,这才瞟了一眼王婆子:“府中这些年节采买的差事,几时到了你手中了?你说的那些东西,上个月府中回来的海船上,难不成没有带回来不成?”
王婆子以头抢地,半天不做声,只是青石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积出了一滩汗水来,可见她心中的忐忑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