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早就看到王熙凤了,身穿绣缠枝玫瑰的秋香色靠身小祆,外套着水红妆花缎狐肷里的斗篷。满头珠翠璀璨夺目,最惹眼的是一只赤金累丝小凤簪,拇指大的珍珠正正悬在额前,真真是恍若神仙妃子临世,华贵不可逼视。
刘姥姥只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了头,口中忙不迭的问好:“这,这难道是咱家的凤姑奶奶,哎呦,哎呦,我今天……”
她激动的语无伦次,王熙凤心中却酸涩难忍,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姥姥这是见了我不高兴?我是晚辈,本早就该来拜访您老人家,只是家里事多,今儿才算是抽出时间来,姥姥不会怪我吧?”
刘姥姥慌得都不知怎么回话,抱着青儿结结巴巴的说道:“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万想不到您会来的,快进来快进来,我这就去杀鸡去!”
见她如此,王熙凤反倒平静下来,搀扶着她进了屋,后面自有平儿等人处理,把马车上带着的礼物都搬了下来,满满当当的摞了半炕还多。
“姥姥且不用忙活,今儿天气好,我和我们家二爷,带着家里的姑娘出来踏青。刚巧来旺家的说您老住在这附近,想着闲来无事,这才上门叨扰来了,待会儿还得家去呢,咱们娘们儿坐下自在说话。”
王熙凤止住了刘姥姥,这才看向她怀中的青儿,不过四五个月大,长得粉嫩可爱。许是因为吃的好,小胳膊白白胖胖,活脱脱藕节似的,看得王熙凤稀罕不已,便是小迎春都踮起脚瞧的不眨眼。
“这是我那小侄女儿?长得可真有福气,这小胳膊腿儿,一看就养得极好。”王熙凤没口子的夸了几句,顺手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塞到了青儿的襁褓里,“出门走的急了些,没带孩子的玩具,这镯子还看的成,拿去给她顽吧。”
她给的轻描淡写,倒唬的刘姥姥不知所以,那镯子看着就不是凡品,怕是比他们全家的家底都要贵重些呢,哪里就能给孩子玩了。
刘姥姥连番拒绝,不过王熙凤是谁,说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都是少的,一番唱念做打,刘姥姥就不得不收下了这个见面礼,以及那堆得满炕的好东西。
贾琏是个男人,不好参与这个话题,不过也解了个荷包递给青儿,算作他给的见面礼。随即贾琏就拉着迎春出了门,在王狗儿家门口,和那些村民们聊天说话,探听探听如今百姓的日子如何,也是让迎春多体会世情百态的意思。
这边厢王熙凤拉着刘姥姥,两人在炕上坐下,一个有心奉承,一个着意交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比亲母女两个还要亲热了。
等到刘氏和王狗儿收到信赶回来,就见着自家老娘和一个美貌的贵妇人坐在一处,手拉着手叙话,那亲热劲儿哦,直让人怀疑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王狗儿还好,早年是见过些世面的,刘氏不过是乡下的妇人,这辈子连京城都没去过几次,见此便有些畏缩。还是王熙凤眼尖,一眼见到一个年轻媳妇在院子里张望,看长相与刘姥姥倒有五六分相似,她便知道这是姥姥的女儿了。
王熙凤站起身来,冲着刘氏笑道:“这就是我那姐姐?看着就是贤惠能干的,有姥姥您的风范,可见是一家人呢。”
刘姥姥笑呵呵的招手,示意刘氏进屋来说话:“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乡下女人不懂什么礼节,叫奶奶笑话了。”
王熙凤闻言笑了笑,拉着刚进屋的刘氏上了炕,这才继续说道:“我一见姐姐就觉得亲近,倒像上辈子是一家人似的,可见是咱们娘们儿间的缘分呢。”
说罢眼风扫了扫平儿,就见她从旁边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来放在了炕桌上。
王熙凤含笑把盒子推了过去:“我见姐姐身上朴素,像是平日里忙于家事,没有时间装扮。这两套头面是我前几日刚打的,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将就能看,姐姐戴着顽吧。”
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首饰头面。许是考虑到刘氏日常要操持家务,并不是什么花样精细的款式,走的的朴实风格,一套足金、一套白银外加一套珍珠头面,比街面上常见的款式精致许多,但在村子里也能带的出去。
刘氏见了一愣,她浑身上下,只手腕上套了个银镯子,头上插着一支镀金簪子罢了。如今这满盒子的首饰,听面前这贵妇人的意思,便是要送给自己了?
“这,这不成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哪里好意思要。”
刘氏和刘姥姥母女两个,俱都纷纷推辞。
王熙凤也不气,微微一笑,打发屋里站着的丫鬟婆子出去,留下平儿在一旁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