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王熙凤就起来了,梳洗过后,略喝了半盏燕窝粥,就带着人去了邢夫人处。
邢夫人正在梳头,见她来的这么早,笑着嗔道:“今天怎的来的这么早,可见是鼻子灵得很,就惦记着我这里的吃食了。”
王熙凤接过王善保家手中的匣子,边给邢夫人挑选首饰,边笑着回道:“那是因着太太疼我,知道我素日爱吃什么,巴巴的让小厨房备下了。太太一片慈母之心,儿媳自然要领了的,再说那么些好吃的,便赏我几碟子,又值什么了,难不成还吃穷了您?”
邢夫人闻言大笑,指着王熙凤道:“怪不得人都说你是个‘破皮破落户儿’,如今连自家太太都敢打趣了,罢了罢了,我是说不过你。小厨房今儿新做的黑鱼小馄饨,虽则不算什么名贵东西,难得吃个新鲜原味儿,待会儿你先尝一口,垫垫肚子。”
王熙凤含笑应了,从妆奁里挑了一对累丝金凤的钗,一对金镶紫英坠子给邢夫人戴上。端详了片刻后,又插上一个青玉扁方,配上朱红色的对襟长袄和石榴红色的撒花百褶裙,显得既富贵又庄重,比起邢夫人往日满头金钗的样子,倒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旁边围着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开口恭维,有说太太今儿精神的,也有说婆媳和乐美满的,把个邢氏逗得合不拢嘴。
两人对坐着吃了小半碗馄饨,又清了清口,这才相携着去荣庆堂,给贾史氏请安。如今东大院和贾家正院还没有像前世那般,一堵墙彻底围起来,另开了大门,她们走过去虽然略远了些,倒也吃得消。
时辰还早着,两人边走边说话,王熙凤有意引导,就说到了子孙养老上。
只见王熙凤叹了口气:“人都说养儿防老,今儿我却想不明白了。昨儿我母亲派人传话来,说是我娘家弟弟又闯了祸了,打伤了定远侯家的孙子。传信的嬷嬷说,我父亲把弟弟打了个半死,又拉下脸面去侯府赔罪,被人好一通排揎。”
“似这般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养来又有何用?倒不如像是我叔父家中的鸾姐儿,嫁了个好人家不说,对我叔父叔母何其恭敬孝顺,平日里得了什么好吃的好顽的,总是巴巴的送了第一份去,满京城里谁不羡慕呢?”
邢夫人听了默了半晌,后又安慰道:“男孩子懂事晚些,再过上几年娶妻生子了,想必就能立住事了,如今还需得亲家老爷太太多费心。至于王家的鸾姐儿,着实是个好的,我素日不大出门,也都听人夸赞过,说是养她一个女儿,抵的多少儿子呢。”
王熙凤哈哈一笑,点头应下,不再提王仁的事情。
王仁上辈子卖了巧姐儿,她对王仁是恨之入骨,哪里肯理会他立不立得住事情,死在面前都懒得看一眼,如今只是借他引出儿女养老之事罢了。
“所以我母亲从前在家中,也是做男子一般教养我,说女孩儿家未必就比男子差了,指着我以后孝敬她老人家呢。”
邢夫人想着王家夫人儿女双全,心中略有些羡慕:“亲家太太是个有福气,如今这般儿女双全,日后也必定是个老封君了。”
王熙凤含笑点头,随即又说道:“太太岂不也是有福气的,二爷不必说,那是个惫懒性子。但是昨儿我在荣庆堂见到了迎春,哎呦,小小的人哟,端的是温柔稳重,话虽然不多,但是处处都得体的很,谁能信她如今只得三四岁的年纪?便是别家七八岁的姑娘,也不如咱家的二姑娘呢。”
邢夫人思量了一会儿,有些拿不准王熙凤的意思,怎的突然就提起迎春来了。
王熙凤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半途而废,让几个丫鬟婆子退后一些,自己亲手搀了邢夫人独自走在前头:“我是想着咱们大房的子息,属实单薄了一些,如今只一个二爷,一个二姑娘。二爷便不说了,他是个男人,自当在外头建功立业,为咱们娘们儿挣一份前途。”
“可二姑娘,如今在老太太院子里养着,她老人家虽然最疼爱孙子们,毕竟有了千秋了,素日里哪里能照管的如此周全。我前儿听丫头子们闲磕牙,说是迎春的奶娘赵嬷嬷,偷偷拿了她的首饰月钱去赌呢,还辖制着她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倒说是二姑娘贪玩胡闹,弄丢了首饰。”
邢夫人冷了脸,厉声道:“这样没规没矩的婆子,怎的不直接一家子打了板子革出府去,连着她老子娘一起撵出去,再不许他们进府侍候主子们!”
王熙凤听了这话,就知道邢夫人素日虽然不理会,但也未必就对迎春没有半分关心,如此事情就好办许多了:“自然是打的,我已经命人去寻她的错处了,等到人赃并获,就一家子撵出去,给二姑娘出出气,也正一□□里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