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盈目光中掩饰不下的恼怒,以及若隐若现的些许纠结,阳毅不由苦涩一叹,却没再开口。
——作为帝王,尤其是刘汉天子、太祖高皇帝刘邦的继任者,此时的刘盈,还是太过‘善良’了些……
但对此,阳毅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难道要阳毅告诉刘盈:七年之后,你就要死了,你娘就要临朝称制了?
还是告诉刘盈:十一年后,你儿子也要被你娘弄死,吕家的男人都人均王侯将相了?
不能。
无论是刘盈英年早逝、吕后临朝称制,还是前少帝死于嘴硬、吕氏子弟祸乱朝纲,乃至于诸侯大臣内外勾结,诛灭诸吕、迎代王刘恒入继大统……
这一切明确记录在青史上的事,阳毅都不能说。
非但不能对刘盈说,当今天下二千二百余万汉人,阳毅对谁都不能说。
阳毅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刘盈,阻止这个时间线的历史,发展成为原本历史那般,令人摇头叹息的模样。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挡在阳毅面前的第一道障碍,就是太后吕雉……
“朕闻卿自午时,便久跪于宣室殿外?”
“此因何故?”
刘盈一声余怒未消的询问,将阳毅飞散的思绪拉回,就见阳毅惨然一笑,缓缓将额头靠在了脚下的陈木地板之上。
“臣,有罪……”
“故臣自罚久跪,以待陛下降罪于臣……”
看着阳毅缓缓叩下的头颅,刘盈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刺痛。
对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太子陪读’,刘盈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尤其是在刘盈头顶太子之名,生、长于深宫的大半人生中,这般真挚而又纯粹的友谊,对刘盈而言更显珍贵。
若非如此,刘盈也不可能在今日,那般重要的军议当中,放心将阳毅安排成自己的托。
但此刻,当阳毅满目惨然的在面前叩首告罪,刘盈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卿……何罪?”
迟疑的吐出这句话,刘盈面上纠结之色更甚。
——刘盈自己也不知道,这句从未在脑海中出现过的话,是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