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曲九折毁容前的脸啊,不是有个说法,曲九折和祁决是舅甥,他们样貌有五六分相似吗?那日顾公子说巫南国人崇拜祁决,我又大致记得曲九折长什么样,服用移容丹后根据记忆又自己调整了一些,就有了现在这副模样,在知道狱城城主是曲九折后,便赌一把,让三流画师画了幅画像送过去,告诉曲九折,我知道画中人在何处,让他拿雌蛊虫来见我,交换信息。”
“……”
“据说祁决的脸,全天下只有曲九折和祝衍见过,那幅画送到曲九折手里,虽不至于和祁决本人完全一样,但谁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祁决的模样就没变呢?曲九折也保证不了对吧?他很容易直接把画中人认定为祁决,所以看到这幅画后,他自然愿意来见我。”
荆舟舀了一勺热水,打湿少年的头发:“所以你又赌了一把,用这张模棱两可的脸激怒曲九折,让他亮出底牌,用自己的死召唤百万阴兵?”
倒影晃了晃,少年的唇角冻着一抹冷笑:“舟哥哥果然能懂…”
可他话音未落,荆舟手中那勺水边哗啦啦的从头直浇而下,蛮不讲理且毫无征兆,水流渗进少年的眼睛,呛入少年的口鼻——
“我懂你个屁!”
荆舟的火蹭蹭蹭一下子爆出来。
少年咳了几声,刮去眼角眉梢的水狠狠回过头,哗的一下从浴桶里站起身,他才料不到荆舟竟然对他这么…这么粗鲁!
“是,你赌了一把,我且不管那一城恶人的性命,可你想过万一赌输了,我死了怎么办?你自己死了又怎么办?”
荆舟微微有些气得喘,他不晓得自己今夜怎么了,从听到那声睡梦中的阿衍之后,他心里一直窝着火,且越压越旺,终于在少年说出自己擅自布下的棋局后,这股无名火爆发了。
敢情对方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与他商量,再危险的事自己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和供对方驱使的一颗棋子有什么分别?
荆舟气得眼睛微红,恨不能也给自己浇一头水,凉水。
少年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气,可当他看出荆舟是真的怒了,竟把自己的脾气收起,心平气和的:“舟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荆舟与他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睫簌簌凝着水珠子,他想伸手去替对方擦一擦,可到底忍住了。
“我们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
“你赌不起了吗?”
“……”
“我们不是都好端端的吗?我没赌输啊,还赢得很漂亮,狱城那些被困的恶灵,也获得解放前去往生,不是做了件好事吗?”
“……”
“我一直相信舟哥哥能解决好一切。”
少年故意与他挨得极近,身上蒸发的水汽暖暖的蒸腾到荆舟肌肤上,彼此鼻尖几乎挨在一起。
因为太近了,少年的美便越发摄人心魂、动魄惊心。
荆舟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就要破功了,便认输般先移开眼:“那我真是让你失望了。”
说着,他仓惶拔腿离开,推门前还把浴巾取下一把扔在少年身上。
随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客栈回廊上。
他一向是温和清淡的人,极少极少在人前如此发脾气,而且这次他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也许是太过在意对方了,脾气也因此变得暴躁和难以捉摸。
荆舟双手抱头,懊恼暴躁的揉乱头发,心烦意乱的凭栏吹着南域潮湿的夜风。
等自己先冷静一些,再回去吧。
于是他在原先客房的隔壁,又开了一间客房,拿出那幅醒来后被他紧紧握着的少年画像,若有所思的看。
夜半,少年屋中的灯还没熄,他没料到一向将他宠上天的荆舟,竟会毫无征兆的冲他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