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今日例行的赏花斗酒为何会演变成痴男怨女的这一出戏码。我纵然是知道苏夏是一个脾气爽利性格开朗的人,却不知道他在情爱这方面也爽朗到了这个地步。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类似兄长的人物来给我在这一片迷雾中指点迷津。出于对“谙暖国第一大才子”这个称号的崇敬,我先找到了韩竹浮。
他瞧见我在落潮楼的窗前朝他挤眉弄眼,嘱咐了沐温泽几句,皱着眉头出来了。
“嘿嘿,”我讨好他,一边寻思要不要把那坛酱豆腐乳分一点给他,“韩大人授课可辛苦?”
他还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样子,恭敬而不失礼:“五皇子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举一反三,我十分轻松。”
我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来问温泽的课业的。我有私事想向大人求教。”
“请说。”
“在男女情爱这方面,有张生见到莺莺时大呼‘正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一见钟情;亦有平凡夫妻相依相守日久生情,对这两者,韩大人以为如何?”
他大约很诧异我一个女子竟然问出如此奔放豪迈的问题来,不由得细细打量了我几眼,我不动声色,总之都是丢脸,反正丢我的脸,就是丢琉璃国老头子的脸面,我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爽快。
“我以为,日久生情方为正道。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以为这句话用在情爱上也同样妥帖。男女间相处久了,了解彼此的长处短处,方能磨合融洽。”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垂头丧气。从苏夏来到谙暖国到今日与我告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时间要说磨合融洽是绝对算不上的,况且他身边还放着叶蔷薇这么一个宛若仙人的姑娘,我拿自己的干柴身段和她葫芦一样的销魂曲线一比,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比喻:那天平上,一端是秤砣,一端是鹅毛。
如果说苏夏在我心里放了一把野草烧不尽的火,如今也被韩竹浮这一桶凉水给泼的差不多了,还剩这么一咪咪的小火星儿,支持着我去找另一个兄长一样的人物:容弦。
容弦是真的把我当暖阳一样的妹妹来对待,所以看到我时浮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薏仁,怎么,找孤有何事?”
我把方才那段和韩竹浮说过的话又向他复述了一遍。他皱眉思忖半晌,最后说:“孤倒以为,如苏小小那般‘乃蒙郎君一见钟情,故贱妾有感于心。你倾心,我亦倾心;你爱,我亦爱。油壁车、青骢马,不期而遇,惊鸿一瞥,然后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之事。须知这情爱上,有时只在须臾间。”
我先是感叹容弦这么一个正统的皇帝竟然也知晓钱塘名妓这样的民间野史,接着觉得他这番话又让我心里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了。
这么一熄一燃的,我觉得我的心肝就有点承受不了,似乎在滋滋的冒着油,我向他告了一个扰就准备回果香阁好好合计合计苏夏那番话。
“薏仁。”他叫住我,“孤这里有一封从琉璃国快马传书过来的文书,其上曰琉璃国二皇子不日即将到达谙暖国拜访,到时你可以和你二皇兄相见了。”
“噗通!”我正要跨门槛的脚抽了抽,左脚绕右脚,长裙罗带堪堪牵绊,把我给绊倒在地上了。我一头磕到容弦书房地板上的琉璃砖,疼的呲牙咧嘴。
他在身后诧异:“薏仁,你不乐意你皇兄来看你和五皇子吗?我想他大约是担心你们,才快马加鞭连夜奔赴谙暖的。”
我咬牙切齿热泪盈眶的站起来:“乐意,自然很乐意。我……非常开心。”
我先是被苏夏的告白吓走了一个魂,又被容弦这个消息震飞了一个魄,简直是失魂落魄。
“对了,还有件事。薏仁,你……”他欲言又止,“罢了,想必二皇子来谙暖也是为这事而来,届时由他告诉你更好一些。”
他挥挥手让我下去,我悲摧的蹩着脚一拐一拐的拐回果香阁,更悲摧的是我这副狼狈样第二次被同一个比我美丽百倍的同性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