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头丧气的拎着这封信去找沐温泽。他的腾云楼里书声琅琅。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自从谙皇下令让沐温泽和暖阳公主一同从师于吏寺卿后,这读书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会从书房移到了这腾云楼。而且我看着那光景,与其说是教导沐温泽和暖阳公主,不如说是独独教导沐温泽更为贴切。暖阳公主才八岁,正是心性最闹腾的时候,哪有心思听吏寺卿讲这些发霉的东西,所以她在腾云楼里就已经自动归为桌椅屏风之类了。反倒是沐温泽,估计是孺子可教,总之吏寺卿看到他的第一眼,好听点是眼放异彩,不好听点就是狗见了屎。那待价而沽的眼光看的我一阵一阵发寒。
在这里要说一下,吏寺卿他其实是个好人。吏寺卿叫韩竹浮,据他说他的名字取意自诗句“深竹暗浮烟”,然后又问我我的名字,我当下羞愧的恨不得立刻杜撰些个梦雪,蝶舞,涵雅之类的名字出来,然后又搜索枯肠想有没有描写薏仁的诗词,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牙:“沐薏仁。”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薏仁,健脾渗湿,除痹止泻,清热排脓,公主,您是个宝呢。”
就那么一句话,从此在我心底深深的留下了韩竹浮是个好人这样的印象,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在后来的时光,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样的变故。
韩竹浮不仅教沐温泽甚为用心,还颇为耐心的跟我说了我被陷害入狱的那件事。原来谙暖国历来重武轻文,当朝几大家族和几个当朝元老都为武将。现任的谙皇登基后,有感于此,就想均衡一下文武将的势力,大力提拔了几个文臣,结果不知道触犯了哪个元老的势力,就想借暖阳公主略微惩戒一下谙皇,不想却被我碰到,于是我就成了那不明不白被拖下水的倒霉鬼。而且那用刑,也是那个祸害遗千年的元老的意思,想我快点认罪好当替罪羊。这一切谙皇都毫不知情。
把我听的个一愣一愣,然后我就开始愤恨。幸而我娘的金玉良言谆谆教导,不然我现在指不定投胎到哪个轮回道里去了呢。
“薏仁姐姐!”小暖阳眼尖,看到拎着信在墙角做沉思状的我,立刻撒丫子奔了过来。
沐温泽和韩竹浮也暂停了教课,朝我走来。
“薏仁,伤好些了吗?”沐温泽问。
我看他那张脸,不正常,沐温泽十分的不正常。他的行为模式其实应该同暖阳一样,看到我就扑过来黏住,而如今他彻底深沉了,像是比我老了好几十岁,我想象老态龙钟脸跟核桃似的胡子长到地上去的沐温泽慈祥的看着我,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我把信递给他:“喏,娘的来信。”
他老成的抽出信看完,然后还给我,笑笑说:“纹姨挺挂念我的。不过她说错了,不是你照顾我,而是应该由我来照顾你。”
我被雷劈了,眼见着沐温泽和韩竹浮又走回去授课,暖阳抱住我的大腿:“薏仁姐姐,我不要上课,我们出去玩嘛!”
我迷迷瞪瞪看她:“去哪里玩?御花园?”
暖阳笑的很欠抽:“宫外的谙暖京嘛,难道你不想去玩?”她戳戳我,斜睨着我:“噫,你少来了啦哈哈哈哈!那,你虽然不受宠,可也是个公主不是,肯定从小到大没出过皇宫,难道你真的不想去见识见识?难道你真的不好奇?难道你真的不蠢蠢欲动?”
说实话,我还真没啥兴趣出去,我平生的最大理想:吃好穿好睡好,在此基础上如果还有啥闲暇时光,那我希望我可以把它用在嗑瓜子聊沐止薰和沐凌霄的八卦上。所以我抱歉的一根一根拨开暖阳抱住我的手指,挤出一个笑容:“暖阳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想……”
小姑娘沉默,然后转身,用一个屁股对着我。我曾经两次被她这个部分打击过,所以我十分的忌惮。于是最终结果,就是我悲摧的被她带到了谙皇面前。
暖阳拉着我理直气壮的对谙皇说:“哥哥!我们要去皇宫外面玩!”
谙皇捏着书页的一角翻过去,凉凉的看暖阳一眼,那一眼把我惊得魂飞魄散,暖阳却毫无惧色,涎着脸继续厚颜无耻的说:“哥哥,你让我们去嘛。那,你看,我是没关系啦,可是薏仁姐姐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趟不容易啊,我们做主人的当然要好好招待啊,让薏仁姐姐见识一下我们谙暖国的风土人情啊。是吧是吧?”
我先是膜拜了一下暖阳,在谙皇这样的眼光下脸不变色心不跳,那需要多少年的历练啊!然后蓦然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咦,为什么会扯上我?我明明不想去的啊!
谙皇的眼光从暖阳身上溜达到我身上,我一个立正,用眼光告诉他我其实很不想去很无所谓的您老不要为这件事困扰了,结果他的眼光到我身上,我就蓦然生出一种春风解冻溪流的错觉,他说:“好吧,既如此,孤便与你们一道去吧。”
我万分不可思议的看暖阳,这娃儿真的只有八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