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烈日悬空,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将盛夏的暑意从窗户的缝隙里送了进来。
房间里静谧得很,贵妃椅上一个姑娘正侧卧着小憩,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蜷缩在她的双脚旁也睡得正酣,半露着的小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姑娘的眉心微蹙,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边上替她扇着扇子的婢女有些着急,想推她,却又把手缩了回来,给了对面坐在窗下绣花的婢女一个眼神。
绣花的把绷子一放,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姑娘的面前,低柔地哼起歌来:“月月儿明晃晃,星星儿亮闪闪,虫儿轻轻鸣,小嬢安心睡……”
这软糯的江南小曲十分催眠,姑娘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了开来,呼吸声也重新变得舒缓。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四姑娘,看,这是卫公子……”
声音戛然而止,闯进来的婢女收获了两双白眼,讪讪地掩住了嘴。
几乎就在同时,原本酣睡着的白猫“喵”的一声,一下子蹿起,一屁股坐在了姑娘的胸口,姑娘惊跳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定定地盯着屋顶看了片刻,这才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大福,你又压在我身上了。”姑娘无奈地揉了揉白猫的耳朵,“好重。”
打扇的婢女连忙把白猫从她身上抱走,绣花的拿了帕子去擦她额角和鼻尖渗出来的汗珠,闯进来的那个吐了吐舌头,快步到了贵妃椅前,一边从食盒中取出葡萄,一边盯着她小声絮叨:“四姑娘,我不知道你睡着。欸,四姑娘你可真好看啊,我天天看着都看不够,怪不得……”
午睡小憩后的脸庞白里透粉,好像三月的桃花;杏眼迷离,仿佛蒙着一层清晨的薄雾,眼波流转看过来时,那层薄雾散去,如墨般的眸色好似能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谓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这位姑娘,正是尚书府最为娇宠的四姑娘顾琋。
“我刚才听到……有人唱江南小曲了。”顾琋喃喃地道。
“是我唱的催眠曲,姑娘忘了?小时候你最爱听了,非要听个十几遍才肯好好睡觉。”绣花的婢女笑着道。
顾琋出神了片刻。
其实,她听到的除了这首催眠曲,还有一首渔歌,是她自己改成的江南小曲。
青崖山的惊魂、孟凭澜冷酷无情的惩罚、青崖江上难得一刻的轻松……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就在昨天一般清晰,但回过神来仔细一算,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
三个婢女一拥而上,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整理的整理,驾轻就熟地伺候顾琋起床。
这几个都是从小照顾顾琋的,绣花的香杞年长些,性情温柔、行事妥帖,是四个婢女中的主心骨;摇扇的如茗人如其名,泡得一手好茶;闯进来的红蕊虽然咋咋呼呼的,但从小习武,身手敏捷,动起手来一两个大汉都无法近身。
只可惜,原本齐齐整整的四个婢女少了一个荷蕙。
回到京城后,顾琋和卫梓宥、顾非灏一起,费尽心思想把荷蕙和贺锜从汝阳救出来,然而这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连是生是死都没有消息。
这让顾琋一想起来就心中抱愧、难以安眠。
卫梓宥和顾非灏总是安慰她,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有了惊喜。
顾琋知道,这都是哄她的。
孟凭澜此人,恩怨都浓墨重彩,赏罚也严明严厉,对自己的心腹尚且如此,对两个细作更不可能手下容情。
荷蕙和贺锜因为救她而死,这将是她一辈子都要背负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