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画面在脑中蜂拥而至,顾宝儿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那妇人慌忙扑了上去,扶住了她。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心被塞进了一颗小小的丸子,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心如擂鼓。
“姑娘,你怎么了?”兰莘也赶紧扶住了顾宝儿,两人一起把她扶到榻上坐了下来。
顾宝儿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忽然头疼了一下。刘嬷嬷,就她了,赏她点银两,让她明日便来掌勺试试。”
年轻妇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宝儿,谢恩告退。
顾宝儿力持镇定,坐在榻上慢悠悠地品了一会儿茶,又到了书房看了一会儿游记,这才托辞头疼,回到东厢房小憩。
把门窗都关上了,又让两名婢女去门外守着,她终于拿出了一直拽在手心的小丸子。
这是一颗蜡丸,捏开一看,里面写着几个字,“明日午正,南家酒楼见。”
这几个蝇头小字雅正端方,横沟撇捺处力透纸背,一看就是浸淫书法多年。
顾宝儿盯着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了起来。
这个叫何蕙的妇人和梦中婢女的口音一模一样,又这样神神秘秘地向她递送消息,难道梦中那名少女真的就是她自己?她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有父母兄长的宠溺,有亲人密友的疼爱,根本不是无依无靠的农家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婢女完全可以登门求见、坦诚身份,又为什么要这样藏头匿尾,不敢让别人知道呢?
身世即将水落石出的狂喜夹杂着无数的疑问接踵而至,顾宝儿一时有些晕眩,闭上眼睛平息了片刻。
既然找她的人这么谨慎,想必是不想让汝阳王府的人知道,为免节外生枝,还是暂时先瞒着孟凭澜,等到她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再决定怎么办吧。
屋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顾宝儿心里一慌,赶紧把纸条塞进了梳妆匣的最里层。
刚刚和衣在床上躺下,门便被推开了,孟凭澜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又头疼了?”他有些恼火地道,“我看赵其安是越看越回去了,这病半点起色都没有,不如换个大夫看看。”
顾宝儿一阵心虚,她刚才随口一句搪塞的谎言,居然把孟凭澜给引来了,这要是连累赵其安被骂,她怎么过意的去?
“已经好多了!”她急急地解释,“我平常也不头疼,就是想着以前的事情时才会疼上一会儿。赵大夫已经很尽力了,天天捧着医书对着我发愁,头发都被他自己揪秃了不少,你就别再责怪他了。”
孟凭澜不禁莞尔:“这可糟了,前两天我听说有个媒婆在替他相看夫人,这要是秃了,他岂不是要被人嫌弃?”
“真的吗?”顾宝儿有些兴奋,“那可得让赵大夫先给自己开个方子好好补一补。”
见她还有闲心八卦,孟凭澜放下心来,在床边坐下,掰过她的脑袋,轻轻揉按着上面的穴道。顾宝儿的头骨偏小,脸颊更是和孟凭澜的巴掌差不多大,这几日没睡好,看起来更是清瘦了些,孟凭澜有些心疼。
“宝儿,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他低声道,“若是你实在思念家人,你替我生几个小娃娃,这样也算是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就更不会孤单了。”
顾宝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道:“王爷……你别胡说八道了……”
“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孟凭澜俯下身来,双唇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哑而戏谑,“难道你不愿意?”
顾宝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慌忙从他腿上坐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王爷,是谁去把你请来的?一点小事就去军府打扰你,这也太不知道分寸了。”
门口候着的兰莘和秀珠对望一眼,兰莘怯怯地道:“姑娘,是我……”
“是你?”顾宝儿了然地笑了笑,“秀珠让你去的吧?”
秀珠缩了缩脖子,赔笑道:“姑娘,我可不敢自己擅作主张,是王爷交代的,你有什么不舒服就让人去他那里回禀,我们告诉了值守的侍卫,他们去军府找的王爷。”
“以后不可以,”顾宝儿难得板下脸来,“王爷身系汝阳军政大事,我一点点小病小痛,不可劳烦王爷。”
孟凭澜在一旁看得有趣。
没想到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脸红、掉泪的顾宝儿居然还有这么威严的时候,这一瞬间的气度和那些高门贵女比起来,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