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松了口气的不是唐泛,而是在旁边如坐针毡的贺霖。
二人出了厅堂,往偏院厢房走去。
唐泛对贺霖道:“姐夫是不是身体不适,等会将我引到厢房就好,你不必陪我的,自去歇息罢,有姐姐陪我说话就够了。”
贺霖强笑道:“无妨,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个当姐夫的,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
唐泛便也不再开口,他确实有些疲惫,贺霖却是个闷葫芦,结果两人久未见面,一路竟也再无话语。
贺家家大业大,安置一两个亲戚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唐泛身份不同,待遇自然跟普通亲戚也不一样。
唐瑜经过贺老爷子许可,给唐泛准备的是一个种满竹子的偏院,这原本是贺家隔壁的房子,后来被贺家买了下来,一并打通,成为招待贵客的厢房。
外头瞧着不大,但唐泛住进来之后,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不仅竹叶飘潇,符合文人意境,还有一个雅致玲珑的小花园,正好就在他卧房的外面,每日清晨推窗一望,波光粼粼,假山嶙峋,不比江南园林差。
姐弟俩几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不过唐瑜还是先将儿子带了过来,给小舅舅请安。
贺澄今年八岁,本该是猫嫌狗弃的年纪,他却是个很安静的孩子,给唐泛行礼也是一板一眼的,显得有些暮气沉沉了,乍一看还真跟他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过像唐泛这等目力敏锐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爹贺霖这样,是自己憋的,而他小外审,则是被憋的。
贺澄刚刚行完礼,就被唐泛一把揽了过去,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被一双手揉来搓去。
头顶上传来一个好听的笑声:“这就是我家小外甥啊,你刚满周岁那年我还抱过你呢,你记不记得?”
贺澄哪里记得,他被这个刚见面就动作轻薄的小舅舅惊呆了,脸都被捏变形了也没察觉,只知道愣愣地瞅着对方。
唐瑜嗔怪,语气不乏宠溺:“行了,都当舅舅的人,还有脸欺负小外甥呢!”
唐泛哈哈一笑,抱着贺澄不放,又故意逗他似的低头亲了一口:“我这是喜欢他,旁人想要让我亲,我还不亲呢,你说是不是呀,七郎?”
贺澄在贺家这一辈里排行第七,小名就叫七郎。
只是贺澄几曾被男性长辈这般又亲又抱的,就连近两年娘亲觉得他长大了,都没有这样对过他,当下便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欺负得敢怒不敢言。
唐瑜见儿子内向羞涩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难受和歉疚,暗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娘与舅舅有些话要说,你先去瞧瞧舅舅给你带来的礼物罢。”
贺澄懂事地点点头,从唐泛膝上跳了下来,先向母亲和唐泛行礼:“那母亲,舅舅,孩儿就先下去了。”
贺澄一走,丫鬟悄悄将门关上,屋内终于剩下他们姐弟二人。
唐泛问:“姐姐,七郎好端端一个孩子,怎么变得这般没有朝气,他也不过是八岁而已,莫非是功课太重了不成?”
之前书信往来,唐瑜不愿让弟弟操心,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唐泛自然也不知道姐姐在夫家的生活到底如何,然而今日他匆匆一面,他看到了姐夫的表现,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唐瑜勉强笑了笑:“应该是族学里功课太重的缘故罢。”
唐泛一见她这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另有端倪:“姐,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肯说实话,我就自己去问,总不见得问不出什么来。”
唐瑜苦笑:“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你那姐夫屡考不中,连他那弟弟如今都中举了,他心里不好受,对着孩子难免严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