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我信得过你,你我多年相交,有郭家一天好,就有你一天好,但凡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叫你饿着,本想着老大这里出了头,外出做官时,叫你同你那次子跟着,多少也是条出路……看而今情况……”
被唤作“恕成”的幕僚面色微变。
他同郭保吉身边谋士不尽相同,常年奔走于宅院同郭保吉身边,也为谋主照看家业,也帮着出谋划策,比起普通谋士,更了解郭家情况,可以说是看着郭家三个小孩长大的。
郭安南此人志大才疏,貌似忠厚,实则小气,又容易被人蛊惑,莫说不可能创业,便是守成,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依着饶恕成来看,郭安南最好就只做个辅佐官,跟着主官,上边怎么分派,他就怎么做事,只要不自己拿主意,老老实实按照吩咐来做,也许还能顺利些。跟着这一位,自己年纪大了,倒也算了,儿子却如何能出头?
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郭保吉人中龙虎,叫他的儿子去做旁人跟屁虫,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罢?这同打主家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饶恕成本来是想着这一阵趁着主家缺人,把三个儿子都塞到郭保吉身边,此时心中一凛,壮了一下胆子,道:“监司,恕小的直言,大公子尚且年轻,还待要跟在监司身边历练一番,轻易不要外出的好——州县中老官胥吏,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他自小读书,周遭多是正人君子,少有遇见人心险恶,怕是一时辨别不出……”
这样一句话虽然诸多润色,可其中意思,明晃晃就是说郭安南能力不行,不堪重任。
郭保吉如何又会不知道。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看向北又如何?”
饶恕成迟疑一下,道:“监司看重下小人,小人有一句托大的话,虽是越俎代庖……”
他半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见门窗紧锁,外头并无什么动静,复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男子八十尚能再得新子,监司年富力强,夫人也……为何不……”
饶恕成的声音越来越小。
“当年监司远在边关,大夫人又体弱,无力管顾儿女,外人照看,难免不能精心。而今监司已然转官,虽然忙于政务,可要每日抽出些许空当,好生教管子嗣,却也不是全然不能……有监司亲自管教,何愁不能得良子,况且再有弟妹,想来大公子、二公子也能遇得激励,更为上进……”
再生两个。
多生几个!
两个里面选不出来,十个八个里边,矮子拔高子,总能挑出一两个可以看的了吧!
郭保吉正当壮年,完全来得及再生养七八个,再过二十年,是龙是虫,一目了然,何苦要绑死在郭安南、郭向北两棵歪脖子树上?
饶恕成自觉这法子十分妥帖,正为釜底抽薪,谁知话一说完,甫一抬头,就见郭保吉满脸铁青,道:“我当日答应过夫人,必会精心教养儿女,她当年独自支应一府,又生儿育女,叫我在外并无半点忧虑,临终前只这一个念想,宁骗活人,不欺死者,这话你不必再说了!”
又道:“归根到底,子不教,父之过,这两个不成器,正为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