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的是。”周珣之颔首,“他若真是个狡诈倾险的人,撰写诔文这事,寻个借口也就推了——臣起初还替他捏把汗。”
皇帝自言自语道:“连元脩这样昏聩的人,他都尚有一番忠心,难道朕不足以令他臣服?”
“陛下是明君。士之进退,全在于用或不用。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物尽其用,才是遵天之道,顺地之理。”周珣之的表情意味深长,“陛下能用臣,为什么不能用他呢?”
“国公说的是。”皇帝被周珣之说动了,缓缓地点着头。
皇帝的心事,自然通过周珣之的口,传进了檀道一的耳里,他数月来绷紧的一根弦,总算稍有松弛——然而还是不得闲,皇帝下旨,寿阳公被追封吴王,丧仪过后,又要送至邙山安葬,还没启程,元竑的国书送抵洛阳,要请皇帝开恩,将吴王遗体送回故土安葬,皇帝说道:“天气渐渐暖了,自洛阳到建康,少则也要十天半月,哪能挨得?还是让吴王早些入土为安吧。”
檀道一奉诏而来,一一领命,“是。”
“还有,”皇帝撂开国书,笑了一笑,“元竑还要请旨,接吴王的家眷回建康。元竑的长女既然已经许了樊家,就不必回去了,至于你和檀氏……”
檀道一呼吸微顿,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却略过檀氏不提,对檀道一笑道:“你么,朕正有个喜讯告诉你。”
大约是如周珣之所说,要擢升他,檀道一定了定神,洗耳恭听:“是。”
“谢羡的女儿,原本太后看中了要让她入宫的,前些日子她来拜见太后,细陈了她与你从建康到洛阳,数度分分合合,阴差阳错的各种奇缘,惹得太后也落了泪,朕想到上元那一夜,看她的样子,对你也算情深义重,索性做个好人,成就你两人的姻缘吧。”皇帝以往赐婚,多是利益考量,难得谈及男女情缘,想到自己做了个货真价实的媒人,也欣然笑了,“借着这个由头,朕再给你添一桩喜事——准你降等袭爵,堂堂的武安侯,也算配得起谢家的女儿了,这回谢羡可不能再推三阻四了吧?”
檀道一整个人都愣住了。皇帝本以为他要喜极而泣,谁知久等无果,他似有所悟,眉头微微一扬,“你不愿意?”
“臣愿意,”檀道一深深叩首,“谢主隆恩。”
“等武安公一年丧祭,你就除服,预备婚事吧。”这些日子檀道一时常觐见,皇帝对他十分熟稔了,说话也亲切了不少,“至于檀夫人嘛,你和檀涓都在洛阳,她又何必回建康去?”皇帝心情极佳,还说了句俏皮话,“朕送你一个美貌贤淑的妻子,换你一个非亲生的姊妹,不算你吃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