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的心思已然飘远,停在了河水奔腾的凤谷关,于是轻声道:“化繁为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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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千事,道不明、扯不断,皆因业障缠身。
但若是化繁为简,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过寥寥三言两语便可一笔带过。
如同史书上简短数行,却道尽了一朝荣辱。
瓒多已逝,肉|身归天。高城内莲花灯不眠不休,燃彻天际。后宫的哭声持续一天一夜,宠姬截发明志,青黛涂面,各个使出神通打点起来,生怕落在殉葬的名单上。
有人怕死,自然就有人不怕。玛索多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流了一地血,堪堪被救了回来。
国不可一日无主,众臣与滞留城内的尚族首领纷纷举荐摄政王承此重任。措仑推辞再三,及至年幼圣者以天意相托,方才应允。
感念德加善行,登基仪式一概从简。新任瓒多上任伊始,废人殉,减三月徭役,请诸尚族首领之子常驻高城,以德和民,免治丝而棼。
一时之间,王者善名远播。民定则心齐,复仇的火焰席卷雪域——广夏人杀我国君,我便要他血肉来偿。
群情鼎沸,如之提阀之水。欲壑难平,出征似乎已成定局。
不过这都是后话。
此时一缕青丝忽悠悠落下,掉在已是黑布缠绕的王后寝宫内,却是瓒多大丧后的第一日。
南平依俗,差人为其断发。只是才剪了一绺,就被高城的随侍拦下,说什么也不肯再剪了。
从对方仓皇的眼神中,她也明白这是措仑下的旨意。也对,他还等着自己再嫁,头发剪的太短总归不大体面。
“玛索多王妃都能以死明志,难道我尊为王后,为丈夫掉几缕头发也使不得?”南平心念一动,言毕抢过交股剪,紧贴着耳朵下缘绞了下去。
冰凉利刃斩断三千乌丝,散落一地。
殿外号角齐鸣,哀婉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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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雅江上冰河已化。水流带着被压抑了一整个寒冬的愤怒,向前喷涌咆哮。腾起的水点子溅到人身上都恨不得砸出个洞来,毋庸说立在江边看景了。
一个青衣人偏偏就不惧这天堑,站于江边高石之上。广袖阔衫被风鼓的极满,恨不得踏云而去。
田齐紧赶慢赶跑到江边,被这自然馈赠的天景吓住,愣是不敢上前。
赵大人不眠不休彻夜兼程,把原本多半载的路生生赶成四个月也就罢了。如今还跑到水边吹风,难道真得了失心疯?
而赵泽在江水的巨大轰鸣声中,恍惚听见了随侍的呼唤。
他扭过头去,现出一张清雅面孔。风太大,吹得他嘴唇青白,人却无知无觉一般。
“赵大人,有您的急信。”田齐扯着嗓子跳脚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