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着,“我偏偏不躲着,躲着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了,我又不是现在纳妾,乱搞男女关系,无视婚姻法,我凭什么要躲着,我走了,给了他们话柄儿了。”
一屁股又坐下,坐在八仙桌前,桌子上一只雨荷泼墨的大盖碗茶,他自己稳下来,偏要去用热水泡茶,结果家里热水都给西爱借去洗澡用去了,他看西爱在回廊下出来,嚷着便是一句,“丫头赶紧烧水来喝,你彭大爷我今儿给你看一出大戏。”
西爱都听到了,院子里人心惶惶的,她扯着嘴角,没等着说话,院子门就被打开了,人气势汹汹的进来,身上都带着雨。
真是风雨无阻,她端着白色搪瓷缸子,把里面的姜水一饮而尽,烫的喉咙都沙哑。
彭大爷拍着桌子,不曾等着说话呢,人就给一推趴在地上了。
摁着脖子在地上,体面了一辈子的人,到老来没想到还有以头抢地的时候,红着脸,梗着脖子,气的话也说不要出一句。
彭大奶奶在一边要拉,却拉不起来,人年纪大了,倒是没有什么力气了。
只哭着嚷着,看着他被带走。
“都离婚了,街道上都说过了,只有一个老婆,那以前的事儿,是以前的规矩,现在的事儿不能翻旧账啊。”
彭大爷给五花大绑了,人哆哆嗦嗦的说出来一句话。
高长明是打头的一位,都是少年人,最是年轻气盛了,叫叫嚷嚷的,说你错就是错了,犟嘴算是什么事儿。
“纳妾就是不对,封建残余才讨小老婆。”
“可是不是离婚了,我们都没关系了,纳妾文书也撕碎了,院子里的人都能作证啊。”
冤得慌。
结果也不知道哪一位□□眼尖,瞧着八仙桌上的大盖碗茶了,上面的图案是雨荷,硬是给指着说,“还在狡辩,这样的大盖碗茶,上面的图案是早先才有的,富贵老爷们才用,你贪图享乐向往资本主义。”
这厉害了,盖碗茶也成了证据了。
彭大爷是有口难言,百口莫辩。
高长明出来的时候,戴着一颗红色五角星的军帽,人高高大大的,格外的英俊,他皮肤白皙,在雨水的洗刷下能看到绷紧的下巴上的青筋。
看西爱站在洗东厢廊下,头发还带着水汽,衣服却干索,脸色也是素白,想了想,走过去,“洗澡了?”
“嗯。”
西爱点点头,看了一眼彭先生给扭着身子走过玉堂春色的影壁,过了影壁,就是二道门,二道门出去了,就是外院。
外院穿过去,门外的就是一对儿石狮子,已经给砸的面目全非的了,西爱小时候,整日里坐在那石狮子旁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要破除一切的封建迷信,从物质上的一切先开始。
彭先生的大盖碗茶杯,他的精致的烟杆儿,都成了罪证了。
高长明个子真高,他比西爱还要高一个头要多,大概是湿衣服不舒服,他拉了下领口,一些冷酷的面色也浮上来一点暖意,“进屋子去吧。”
西爱看他一眼,“要姜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