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吃得太多,如愿让米果糖噎得胸口不太舒服,倒是把刚才的慌乱忘得一干二净,老实摇头:“也不算。从安兴坊到京郊,实在不怎么近,我每回都得短租马车或者骑马,要不然也不至于和车行的人混熟。”
说到这里,又有个嗝要上来,她赶紧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摁着胸口强行把那个嗝摁回去,继续说,“所以我偶尔才过来看看。阿婆自食其力,不要我的钱,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像今天这样做点小事,或者修点小物件什么的。”
“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玄明低声说,“元娘子有心了。”
“果然是修道之人,引的都是《淮南子》这样的书。”如愿又喝了口水,半闭着眼睛摇头,“但我根本没想什么小善积大善的,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只是如此?”
“当然是啊。”
一时无话。
林间起了微风,吹得园圃里的叶子擦擦作响。
如愿睁眼,眺望远处混着烟尘的土路。此时无声,唯有风拂过,轻轻地吹动她鬓边的花,而在那个瞬间,她忽然萌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道长。”她转回头,向着这个或许算得上朋友的人开口,“我之前说过的吧,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想去试试看夏试。”
“记得。”玄明说,“怎么了?”
如愿深吸一口气,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把这口气吐掉,如同吐掉和刚才那个念头一同冒出来的忐忑。她说:“这就是我这样做的原因。”
“原因?”
“是啊。我想入朝,想治国平天下,想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实在不是那块材料。何况女子即使入朝,最多也只能做到太子内官,从六品,旁人还以为是太子的后宫预备。”如愿转开视线,仿佛叹息,“所以我只能在看书之外,多做做这些小事了啊。”
她停顿一下,仰头看向广阔无云的天空,眉眼落在屋檐的阴影下,眼瞳里却倒映出流转的阳光,“我救不了天下所有吃苦的人,只能从身边开始,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好。”
玄明默了默:“若是能将你的愿望托付于人呢?”
“托付给谁?”如愿以为他在开玩笑,转回头,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我阿耶可不行啊,他没那么大的心,我弟弟恐怕得按外祖的意思,走武家的路。除此之外,我也不认识什么人了。”
“不拘认识与否,我只是假设。虽然可能确实并非女子,但如果,”玄明顿在这里,“能将你的愿望托付给人呢?”
如愿略带讶异地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出来,她拿指节在嘴角蹭去黏到的糖粒,半真半假地畅想:“那我只希望他是谦谦君子,不意气用事也不懦弱胆怯;希望他知道世道艰难,吃着鱼脍驼峰的时候记得外边或许还有人在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