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只是站在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洪流之中,安静地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玄甲将军。

李安然亦低头瞥了他一眼,随后便打马上前,加入了攻城的队伍之中。

这一战,是扫平西域最为重要的战役。随着涅乌帕的死亡,他的亲兵们立刻溃散,更有甚者脱掉了身上的战袍就伪装成百姓,还有骑兵抢了马匹粮草就打算趁乱离开,连抵抗都懒,只想着逃跑。

一般来说,每一支前来攻打丘檀的队伍都会对被攻下的城池进行劫掠,根本没有空管他们这些亲兵怎么样,这就是他们逃跑的机会。

大周的军队很快就攻破了城门,无力外逃的百姓们躲在自己的家中,用木柱抵住门,向佛祖祈祷这些异邦的军士不会发现自己家中尚且还有人在。

然而,想象中的烧杀抢掠并没有来,大周的军士们迅速控制住了王都的城池,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搜捕、俘虏了一批趁乱劫掠,准备逃跑的涅乌帕亲兵。

荼尼用木柱抵住了家门,抱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躲在放麦子的大缸里,她家的长女前不久被涅乌帕搜罗去开阵了,丈夫也被拉到城墙上去充当守城的士兵,如今丈夫、长女生死不知,只有两个幼子还陪在自己身边。

她耳朵尖,听到有人在用力敲着自家的门,便抱紧了两个孩子,怕得眼泪止不住地流。

外头的喊声大了起来,却不是想象中男子粗犷暴力的声线,而是一个嘶哑、却浸透着兴奋的,操着一口熟练丘檀话的少女声音。

“阿姆,阿姆!开开门,是妮回来了。阿姆,是我啊!”

——是她长女诗雅的声音。

是她那个生死不知的长女的声音。

“周的将军是个好人,她不许手下的兵劫掠的,阿姆,快开开门!”

之前涅乌帕搜罗了六千少女开阵,除却死去的两千余人,余下的三千多人在周的军营里战战兢兢,生怕遭到玷污,却不知李安然早在多年以前就狠狠整治过这一方面的军纪,在星照公主和荣枯的安抚之下,她们很快平静了下来,甚至主动承担起了李安然破城之后,挨家挨户去敲门,安抚王都百姓的工作。

李安然担忧城刚破,还有涅乌帕的残党伺机反击,便立刻命令她们同军队一起行动。

在这些少女的努力之下,百姓们即使害怕,也渐渐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没有想象中冲天的火焰,也没有血腥的劫掠。

甚至让这些饱受折磨的百姓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城墙上原本属于涅乌帕的旗帜已经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李安然的,绣着黑色“李”字的绛红色旗帜。

昭示着在周的军队进入城门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这片土地即将要易主的事实。

但是谁在乎呢?

在这样战乱的情况下,只要是一个足够仁慈的君主统治他们,百姓并不怎么挑剔。

管他是谁呢,只要不屠城、不劫掠、不掳掠妇女,他就是好君主。

这个时代百姓的要求,一直都是很低很低的。

而丘檀易帜,高昌投降的同年,和高昌接壤的楼兰在大周军队的震慑下,献出土地自请为臣,受到皇帝李昌的嘉奖和亲封,成为了西域大都护府的一个都督。

至此,西域其余的小国纷纷臣服。

天佑七年,西域诸国一统,大周设立“安西大都护府”,皇帝亲临,赐封宁王李安然为“安西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