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阳的冬天并不冷。陈樾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不甘心就这么睡着,拿出手机看,零点过八分。他闭上眼, 把头埋进被子。过了一会儿, 人腾地翻出来,摸到床头的手机,在黑暗给孟昀发了条短信:
“孟昀, 祝新年乐, 梦想成真。陈樾。”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眼睡觉。过了不知多久, 枕头底下震了一震。孟昀:“谢谢。也祝你新年大吉, 万事如意。”
黑暗, 手机屏幕泛着如豆般的蓝光。他无声微笑, 睡得一夜安稳。
开学后, 陈樾提前两天到了学校。图书馆人不多,无需占座。但孟昀再也没来过图书馆。
听何嘉树说,她借了艺术生的音乐活动教室,课余时间多半泡在那边。何嘉树还说, 他除夕那晚发了条恭祝新春的短信。孟昀只回了句谢谢, 你也好运。很官方。
他推测,孟昀现阶段对他并没有男女方面的喜欢,决定暂不表白, 慢慢对她好,潜移默化地追。
陈樾再也不在左边的座位上放书了。从此那个位置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坐过来,考研的师兄,上自习的师姐。
偶尔在学累了的间隙,很安静的时候,他看着桌面上斑驳的阳光,会想起孟昀手里握着iod的画面,线的这一端挂在他耳朵里。那时,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耳朵上弹动。
他们班专业课是小班上课,三个女生大部分时间坐在最前排。多数时候陈樾只能看见孟昀的后脑勺。她现在球也打得勉强过关,不需要他教了。只剩那堂地缘经济学的公选课。
陈樾总是早早去占最后一排的座位。而不愿跟老师混脸熟的孟昀总会选择最后一排,通常会坐在他左边,与他隔着一个空位。
但有一次她来迟了。最后一排桌上扔了一整排占座的书,只剩紧挨着陈樾左手的那个位置。
当时陈樾正在背单词,孟昀叫他:“陈樾,你不嫌挤的吧?”
陈樾抬头,她挑下巴指了指他身边。
陈樾坐在靠走廊的位置,站起身给她让位,说:“你坐吧。”
孟昀进去坐下,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跟人挤。”
的确不喜欢。
但你例外。
上课铃响,孟昀翻了本看,看到一半合上书,压低了身子和声音,说:“陈樾。”
陈樾正在写高数题,一扭头就怔了怔——他俩隔得太近了,手肘挨着手肘。
她微低着头,抬眸直视着他,漂亮的双眼皮上压出一道深褶,睫毛又黑又长,像乌黑的软扇。
陈樾心跳很,匆匆垂眼:“嗯?”
“我要睡觉了,过会儿老师点名,你把我推醒。”
陈樾:“嗯。”
她脑袋往手臂上一歪,不动了。
陈樾的手肘还挨着她的手肘,哪怕隔着两层衣袖,他也觉得麻麻的。
书上的数字符号公式开始拆分、飞旋、打转,他不动声色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光线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透亮得似乎能看到极细的绒毛。
他一看她,阶梯大教室就静了音,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学生们的窃窃私语、翻书声、座椅响动声都消失了。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胶在她侧脸上,挪不开,也不想挪开。
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像梦的云朵。
那天他和她离得很近,最近的一次。那一节课的特殊意味让这个场景在他心里镌刻,连阳光都镀上了老胶片一般薄薄的金色。
老师没点名,如他所愿,他不想叫醒她。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醒来,神思还没回到躯壳里,问:“没点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