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桑渴是徒步走回家的。
顺着岚河水, 以下游为起点,一步一步朝家晃。
家不远, 也就半个城市的距离。
隆城很小, 跟舅舅家相比,小到像是玩具。
她终于摆脱掉裴行端了。
就在刚刚。
真好。
两人背道而驰, 分道扬镳谁也没哭。
小朋友之间的友谊罢了。
[我不跟你玩了!]
[我也不跟你玩了!]
相互骂完各回各家,多轻松啊。
摆脱地彻底。
以后也不跟你玩了。
桑渴觉得浑身上下的负重都卸了干净。
从此以后,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裴行端的人会来招惹自己了。
*
住了十几年旧楼,几年后即将面临拆迁。
邻居没剩下几个, 剩的都是些老人家。
只可惜, 跟她最亲的那个老人家, 不在里面。
桑渴以为自己可以很心平气和地踏入这片天地,可当她经过对面那一户紧闭着铁门、屋檐下满是蜘蛛网的地方时, 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抽搐。
雨夜, 尸体, 闷雷暴雨。
画面回闪。
她捂着肚子, 开始对着路边的草丛干呕。
手扒着路灯杆子,力气使的太大,指甲也皴皱了。
但是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能撕裂喉咙。
装模作样吐了一会,吐完了,她蜷缩到了路灯下边。
才是傍晚,她没地儿去。
半入冬, 就连蚊虫都少有。
呆呆在门前吹了近一个钟头的夜风,最终抵不过寒意她还是选择从路边爬起来走向那扇门。
将上了锈的钥匙插进了孔里,转动,打开。
一进去最先看到的是鞋架,再来是挂在墙上的圆盘时钟,紧接着是桌子,挂在墙上的雨伞、钥匙扣。
依然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全然没有惊动过半分。
就像是那从前几千个日夜里,她放学归来推开家门,家中寂寥无声的情景没有丝毫的区别。
爸爸呢?
桑渴朝着里屋叫:“爸爸!”
没有人应答。
就连厨房里的水龙头都不再滴水了。
屋子里很安静。
像是死了人一般的寂静。
应该又是出去送货了吧。
他可真辛苦啊。
桑渴的脑袋一瞬间垂了下去,蔫了,没力气支撑了。
盯着脚尖,她觉得自己不孝。
端端呢?
嗯,也跟着去了。
因为怕爸爸一个人路上孤单。
为什么爸爸会觉得孤单,而桑渴却一点儿都不怕孤单呢?
因为她有好多好多小伙伴。
那会儿,小时候,十来岁的她怎么说来着?
爸爸马上就要出门了,她抱着端端从卧室里腾腾跑出来,拦住他对他说,爸爸你把端端也带着吧!小渴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不孤单的,小渴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穿着白色的小背心,梳着精神秀气的羊角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