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恋说:“我疯了似的想和你吵架,做什么事都行,想被你看一眼,想被你掐被你打被你羞辱被你骂,哪怕就是一点儿关心也好……一点,就行。”
他颤抖着抽了口气,说:
“……可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沈昼叶攥着自己的外套,无声大哭。
那太痛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更酸楚的心脏,没有尖刀能与它相比,那刻入骨髓的痛迟来了十年也不减分毫,剃刀锋利,越之不易,可越过了便是最终的真实。
“沈昼叶,”陈啸之喑哑唤道。
“我向你保证,一个都没有。”
女孩子脑子里嗡嗡响,抬头看着他。
“从我出生到现在,”痕迹遍布她整个人生的、如今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的竹马蹲在她身前,眼眶红得要滴出血来,几乎是在掏出他的心脏。
他沙哑地说:“——没有人能与你相比。”
“你是唯一。”
沈昼叶眼泪水儿不住地往外滚。
她眼前一片模糊,几乎顺不过气来,然后终于哭出了声。
成年人的哭泣总是无声的。沈昼叶想。呜呜大哭的力气早就随着岁月交还了回去,总是怕被人发现,被人嘲笑,被人讨厌,因此总是在深夜的被窝里、无人的角落,偷偷抽纸,甚至不敢让人看见红红的鼻尖儿。
可沈昼叶再忍耐不住,在陈啸之面前哭得像个小孩。
陈啸之红着眼圈站在她面前,颤抖着伸出手;于是沈昼叶趴在他肩头呜呜大哭,不住地拽着他的外套帽子,像是要将十个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揉得消弭于无形,要将他与自己揉为一体一般。
——太痛了。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有多好,如果只有尘世平凡的幸福该有多好——如果只是普通情侣,该有多好?沈昼叶心如刀割,想起那上千个日日夜夜,想起自己在宿舍楼下看见的小情侣,他们细水长流的爱情。
“没事……”陈啸之颤声哄道:“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沈昼叶按着胸口,痛哭不止。
陈啸之紧紧搂着她,像是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半身,沈昼叶一边哭一边拼命将他往自己怀里拽。
王尔德对他的爱人波西说,心生来就是要碎的。
这个死时身败名裂、潦倒困窘的男人在他的童话里写了许多破碎的心。
王尔德写小夜莺以心口抵住白玫瑰的刺歌唱,夜莺以生命唱男孩女孩情窦初开,唱少年少女的激情诞生,唱新郎亲吻新娘双唇的红晕,歌唱因死而至不死的爱;写夜莺的心头血滴滴渗进花叶,将玫瑰染得如血一般。
沈昼叶初读时觉得王尔德是浪漫的,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那不是王尔德的浪漫,是爱。
爱人的心,生来就是要碎的。
“——只、只只,”沈昼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唤他:“只只。”
陈啸之呼吸粗而潮湿,嗯了一声,沈昼叶感到脖颈里滴进他的泪,如连绵温热的春雨。
沈昼叶抽噎道:“如、如果我们没有分手,我们会怎么样……?嗯、嗯?只只?”
“……”
他颤抖着吁出气,揽着他的女孩,不住地、疼痛地呼吸。
“我们……”陈啸之气息炽热,像一千个碎裂夏天:“我们会吵很多架,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到稍微大一点的,甚至只是平时的拌嘴——我会道很多歉,你会经常抱着手机等我的消息……你可能早就见过我爸妈了。”